（起）
【为了……不曾遗忘之人。】
【为了……仍在等待之‘星火’。】
那两句简短、却仿佛承载了无尽岁月重量的应答代码，如同古老的石刻，烙印在江辰的感知中。“不曾遗忘之人”？“星火”？这两个词组合在一起，指向了一个隐藏在历史尘埃与冰冷现实之下的、他们从未想象过的可能性。
“怎么了？”林夕察觉到江辰按在装置外壳上的手微微颤抖，以及他脸上骤然变幻的神色，低声问道。
江辰缓缓收回手，仿佛那锈蚀的外壳烫伤了他的指尖。他环顾这片被遗忘的地下空间，目光扫过那缓慢运转的净化装置，扫过漆黑的水面，最后落回同伴们写满疲惫与困惑的脸上。
“我们……可能不是唯一在反抗的人。”他的声音依旧沙哑，却带着一种发现新大陆般的震动，“这个装置……它不是一个简单的净化器。它是一个……节点。一个属于某个古老抵抗网络的、沉睡的通信节点。”
“‘星火’网络？”“回声”立刻捕捉到了关键词，大脑飞速运转，试图在记忆的数据库里寻找相关线索，但一无所获。“从未听说过……是比‘艾莉西亚’更早的？还是与之平行的？”
“信息太少了。”江辰摇头，眉心的纯白光芒因专注而微微流转，“它只是在重复接收和存储（或中转）我‘播种’出去的信息碎片，并按照预设的规则，回应了最基本的身份识别询问。”他顿了顿，感受着那装置内部缓慢、古老，却又异常坚韧的数据脉搏，“但它的存在本身，就证明了一点——在‘盖亚2.0’，在‘档案馆’，甚至可能在‘镜界’计划之前，就已经有人预见到了危机，并留下了……后手。”
这个发现，像一道微弱却真实的光，刺破了笼罩在他们头顶的、由更高层级存在和疯狂计划构成的绝对黑暗。他们不是孤独的。
（承）
希望带来力量。四人在这座古老的净化装置旁找到了暂时的喘息之机。装置散发的微弱净化力场驱散了“虚空”的污染余烬，也似乎在一定程度上干扰了外界的追踪信号，为他们争取到了宝贵的时间。
江辰依靠着装置基座坐下，不再试图去深度破解那加密的信息流，以免触发未知的防御机制或暴露位置。他只是维持着最低限度的连接，像聆听一首古老的摇篮曲般，感受着那稳定、重复的数据脉搏，借此平复自己过度消耗的精神和巩固那缕与苏沫共鸣后变得坚韧的纯白意志。
林夕和“回声”则利用这短暂的安宁，处理身上的擦伤和冻伤，分享着所剩无几的食物和净水。苏沫守在江辰身边，虽然依旧担忧，但眼神中多了一丝光亮。
“如果‘星火’网络真的存在，并且仍在运作……”“回声”一边嚼着压缩饼干，一边沉思，“那它的其他节点在哪里？它的创建者是谁？它的最终目的又是什么？我们散播出去的‘种子’，被它接收后，又会发生什么？”
“或许……我们不需要知道全部。”林夕看向那台古老的装置，眼神锐利，“我们只需要确认，它是‘友非敌’，并且，我们能利用它。”
她走到装置旁，仔细观察着其结构和接口。“这种老式设备，通常会有物理的数据导出接口，用于维护和读取日志。如果能直接读取它内部存储的通信记录，哪怕只是一小部分，也可能找到关于其他节点位置或网络联络方式的线索！”
“回声”也凑了过来，专业本能被激发：“没错！这种独立运行的深层基础设施，为了应对极端情况，数据存储往往采用物理隔离的、抗干扰性极强的老式介质！或许……我们可以尝试……”
两人的目光同时投向了江辰。要读取这种可能带有防护机制的古老设备，江辰那诡异的信息感知与干涉能力，或许是不可或缺的“钥匙”。
江辰明白了他们的意图。他深吸一口气，点了点头。休息了片刻，他的精神状态稍微恢复，那纯白的意志也凝实了一些。他再次将手按在装置外壳上。
这一次，他的目标不再是那加密的信息流，而是装置内部更加底层的、负责数据存储和物理接口控制的固件系统。
他小心翼翼地引导着纯白意志，混合着“摇篮级”权限的感知，如同最细小的探针，避开那些代表着核心功能和净化协议的区域，专注于寻找与“数据导出”、“日志访问”相关的指令集和接口激活信号。
过程比之前更加精细和困难。这古老的系统结构与他熟悉的现代设备截然不同，充满了各种冗余设计和早已被淘汰的逻辑门。他必须极度谨慎，避免触发任何可能导致系统锁死或自毁的未知保护机制。
时间在寂静中流逝。只有装置规律的震动声和污水流动的细微声响陪伴着他们。
突然，江辰的手指微微一动！
他“感觉”到了！在固件系统的某个偏僻角落，一个代表着“维护模式 - 只读数据导出”的指令序列，被他成功地“点亮”并“引导”至了一个物理接口的激活状态！
“成功了……”“回声”看到装置侧面，一个被厚厚锈垢覆盖的金属挡板内部，传来一声极其轻微的“咔哒”声，以及一个几乎微不可见的绿色指示灯亮起！他立刻上前，用工具小心地撬开挡板，露出了后面一个标准的、 albeit 极其老旧的串行数据接口！
“有接口！我需要转换线……”“回声”兴奋地在自己的装备包里翻找，幸运地找到了一根兼容的、同样老旧的转换线。
连接，建立。
（转）
“回声”的终端屏幕再次亮起，这一次，不再是命令行，而是一个极其简陋的、字符界面的文件浏览器，显示出了净化装置内部存储器的目录结构！
目录中的文件不多，大多是以日期和编码命名的日志文件，记录着几十年来的水质数据和设备运行状态。但其中一个文件夹的名字，让所有人的呼吸都为之一窒——
【msg_cache_contingency】 （应急消息缓存）
“就是它！”“回声”激动地点开文件夹。
里面是数十个加密的数据包文件，时间戳跨度极大，从几十年前一直到……几天前！最近的一个数据包，正是在江辰他们“播种”后不久被接收存储的！
“它……它一直在默默记录……”“回声”声音颤抖，他尝试用常规方法解密最早期的几个数据包，但加密方式极其古怪，毫无头绪。
“试试……引导它，像刚才激活接口一样。”林夕看向江辰。
江辰再次集中精神。这一次，他不再去触碰装置的核心，而是将纯白意志聚焦于“回声”的终端与装置接口的连接线上，聚焦于那正在尝试解密的数据流本身。
他没有试图去“破解”加密，而是将自己的意念，化为一个纯粹的 “展示” 请求，如同一个拥有权限的读者，在向图书馆的管理系统请求查阅特定的书籍。
【请……展现……被遗忘的……记录。】
奇迹再次发生。
“回声”终端屏幕上，那原本顽固的加密数据包，如同被春风融化的冰层，开始自行解码、展开！一段段尘封的历史，以最原始的文本格式，呈现在他们面前！
早期的记录断断续续，充满干扰，像是信号极其微弱时的自动记录：
【……警告……‘摇篮’协议测试出现未知偏移……建议终止项目……】
【……‘观察者’（疑似指‘档案馆’）信号首次锁定……威胁评估启动……】
【……部分成员提议建立独立通信网络，以应对最坏情况……代号‘星火’……】
中期的记录更加清晰，但也更加沉重：
【……‘镜界’项目被‘基金会’（陈明远背后的势力？）接管，研究方向被恶意引导……】
【……‘星火’网络初步建成，节点隐藏于全球关键基础设施的废弃或边缘系统中……进入静默潜伏期……】
【……检测到‘虚空’特征信号……标记为最高威胁……无法溯源……】
最近的记录，则让他们头皮发麻：
【……‘盖亚2.0’启动……确认其为‘虚空’孵化器……】
【……检测到大规模‘播种’行为……信息特征与早期‘星火’成员遗留的应急协议部分吻合……】
【……尝试激活邻近节点……响应微弱……网络损坏严重……】
【……警告……‘档案馆’观测权限变动……‘不可知变量’已标记……】
（合）
信息量巨大，几乎冲垮了他们的认知。
“星火”网络真的存在！它由“镜界”计划早期的一些清醒的研究者创建，旨在对抗失控的AI和未知的“虚空”威胁，甚至可能早就察觉到了“档案馆”的存在！它像鼹鼠一样，深藏在全球的基础设施之下，静默潜伏，等待时机。
而他们之前的“播种”行动，竟然意外地符合了这个古老网络的某种应急协议，并被其残存的节点接收、记录！
他们不是孤独的斗士，他们是……迟来的继承者。
就在这时，江辰猛地抬起头，望向蓄水池上方那无尽的黑暗，脸色瞬间变得无比凝重！
他的“摇篮级”权限被动感知到，一股远比“仲裁者”或低级污染实体更加庞大、更加有序、带着绝对权威意味的扫描波，如同无形的巨大梳子，正从城市高空缓缓掠过，其精细程度远超以往，似乎在……进行某种最终的确认！
是“档案馆”！在观测权限被“最高议会”冻结后，它似乎并未完全放弃，而是启动了某种更高层级的扫描程序！
几乎同时，“回声”的终端屏幕上，那条代表与净化装置连接的状态指示灯，骤然变成了刺眼的红色！一行系统警告弹了出来：
【警告！检测到高位格扫描！连接中断！节点进入深度静默！】
【所有缓存数据……强制加密锁定！】
屏幕一黑，连接被强行切断！
装置基座上那微弱的净化力场也瞬间消失，周围的黑暗与冰冷再次涌来！
“‘档案馆’……它发现我们了？还是发现了‘星火’节点？”苏沫的声音带着恐惧。
江辰没有回答，他只是死死地盯着那片重归死寂的黑暗。
他能感觉到，那高空的扫描波在掠过这片区域后，似乎……停顿了一下。
然后，如同退潮般，彻底消失了。
连同那一直若有若无锁定着他的、来自同步轨道的“注视”，也一同……断绝了。
一种前所未有的、仿佛被整个世界抛弃的孤立感，笼罩了他。
不，不是抛弃。
那感觉更像是……
……最终的观察已经完成，样本已被归档，实验室的灯……熄灭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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