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允许你动我的东西？！”
沈砚清的质问，如同冰锥，裹挟着被侵犯领地的暴怒和一种更深层的、被窥破秘密的惊惶，狠狠刺穿了温窈的耳膜。她僵在原地，脸色惨白如纸，看着他那张因愤怒而扭曲的、近乎陌生的脸，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死死攥住，连呼吸都变得困难。
地上那张泛黄的旧照片，像一道狰狞的伤疤，赤裸裸地摊在两人之间。照片上父亲与沈怀山勾肩搭背的笑容，此刻看来无比刺眼，充满了讽刺。
温窈张了张嘴，想解释，想道歉，但喉咙像是被堵住，发不出任何声音。她能说什么？说她只是好奇？说她想知道真相？在沈砚清如此骇人的怒气面前，任何解释都显得苍白无力。
沈砚清死死捏着那张照片，指节因用力而泛白，手背青筋暴起。他胸膛剧烈起伏，眼神死死锁住温窈，那里面翻涌的风暴几乎要将她吞噬。但在那风暴深处，温窈捕捉到了一闪而过的、连他自己都未必察觉的……痛楚和慌乱。
他在慌什么？是因为她发现了这张照片？还是因为这张照片背后，隐藏着他不愿让她知道的、关于他父亲和他自己的……真相？
巨大的震惊和委屈过后，一种冰冷的愤怒渐渐在温窈心中升起。她抬起头，迎上他暴戾的目光，尽管声音还在颤抖，却带着一丝不肯退让的倔强：“我……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想找点资料。”
“找资料？”沈砚清嗤笑一声，声音冰冷刺骨，带着浓浓的嘲讽，“找资料需要撬开我上了锁的抽屉？温窈，你到底想找什么？找我对不起你们温家的证据？还是找可以让你继续恨我的理由？！”
他的话像一把淬毒的刀，精准地剜在温窈心上。原来，在他眼里，她的行为，始终带着怀疑和算计？他们之间刚刚建立起来的、脆弱不堪的信任，如此不堪一击？
“沈砚清！”温窈的声音拔高，带着受伤的尖锐，“在你心里，我就一直是这么不堪吗？我就活该被蒙在鼓里，连我父亲曾经和你父亲是朋友这件事，都没有资格知道吗？！”
她指向他手中的照片，眼泪不受控制地涌了上来：“这张照片算什么？他们曾经那么好，为什么后来会变成那样？为什么温家破产的时候，你们沈家要袖手旁观？！为什么你从来不肯告诉我？！”
一连串的质问，像石头一样砸向沈砚清。他脸上的暴怒瞬间凝固，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极其复杂的、近乎狼狈的神色。他避开温窈泪眼模糊的注视，目光重新落回照片上，眼神深处那抹痛楚愈发清晰。
“有些事……你不知道更好。”他声音低沉下去，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疲惫和沙哑，“过去的就让它过去。”
“让它过去？”温窈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眼泪决堤而下，“我父亲郁郁而终，我家破人亡，你让我怎么让它过去？！沈砚清，你把我当成什么？一个你可以随意掌控、不需要知道真相的玩偶吗？！”
“温窈！”沈砚清低吼一声，猛地上前一步，抓住她的手腕，力道大得让她生疼，“我不是那个意思！”
“那你是什么意思？！”温窈用力想甩开他的手，却被他攥得更紧，“你一边说着守护我，一边把我排除在你的世界之外！你父亲和我父亲到底发生了什么？和你那些年对我的欺负又有什么关系？！你说啊！”
沈砚清死死地盯着她，嘴唇抿成一条苍白的直线，眼底风暴肆虐，却始终沉默。那是一种沉重的、仿佛背负着千钧重担的沉默。这种沉默，比任何怒吼都更让温窈感到绝望。
她忽然明白了。他不是不想说，而是……不能说。或者，是不敢说。这沉默背后隐藏的真相，可能远比她想象的更黑暗，更残酷。残酷到，连他这个看似冷酷无情的人，都无法轻易宣之于口。
这个认知，像一盆冰水，从头顶浇下，让她浑身冰冷。她停止了挣扎，任由他抓着自己的手腕，眼神一点点黯淡下去，充满了心灰意冷的悲哀。
“算了……”她低下头，声音轻得像叹息，带着无尽的疲惫，“你不说，我不问了。”
她用力抽回自己的手，转身，不再看他，一步步走向书房门口。每一步，都像踩在碎玻璃上，疼痛钻心。
沈砚清看着她的背影，那单薄的、仿佛随时会倒下的身影，让他心脏一阵剧烈的抽痛。他下意识地上前一步，想拉住她，想将她拥入怀中，想告诉她一切都不是她想象的那样。但话到嘴边，却像被什么东西死死堵住。那张照片背后的阴影，太沉重，太肮脏。他不能……他不敢……让她卷入那更深沉的黑暗之中。
伸出的手，最终无力地垂落。
温窈走到门口，停下脚步，却没有回头。她的声音平静得可怕，却带着一种令人心寒的疏离：“沈总，我想回我自己那里住。麻烦您……让Lily姐把我的东西送过去。”
说完，她拉开门，走了出去，没有一丝留恋。
房门在身后轻轻合上，隔绝了两个世界。
沈砚清独自站在空旷的书房里，手里还捏着那张该死的照片。阳光透过落地窗照进来，却感觉不到丝毫暖意。他缓缓蹲下身，捡起掉在地上的相册，指尖拂过照片上父亲和温明远年轻的笑脸，眼神空洞而痛苦。
“爸……你到底……做了什么……”他低声呢喃，声音沙哑破碎，带着一种无法言说的绝望。
他以为将她护在羽翼下，隔绝风雨，就是对她最好的保护。却忘了，她从来不是需要被圈养的金丝雀。她的骄傲，她的伤痛，都需要一个真相来安放。而他自以为是的隐瞒，成了插向她心脏最锋利的一把刀。
信任的堡垒，建立起来艰难，崩塌却只需一瞬间。
温窈回到冰冷空旷的出租屋，环顾着这个熟悉又陌生的地方，感觉像是做了一场漫长而荒诞的梦。梦里有温暖的怀抱，有笨拙的守护，有失控的亲吻，也有……冰冷的猜忌和沉重的隐瞒。
她瘫坐在沙发上，将脸埋进掌心，泪水无声地滑落。不是因为沈砚清的怒吼，而是因为他的沉默。那沉默，比任何指责都更让她心痛。它意味着，他们之间，横亘着一条她无法跨越的、由上一代恩怨筑成的鸿沟。
而沈砚清，选择了站在鸿沟的另一边，用沉默将她推开。
就在这时，她的手机响了一下。是一条来自周时安的短信，内容简短，却像一道闪电，劈开了她眼前的迷雾：
【温小姐，听说你搬回去了？看来某些真相，还是需要自己寻找。明天下午三点，城南旧码头仓库区，给你看样东西，关于令尊和“晨曦科技”第一笔资金的真正来源。敢来吗？】
温窈盯着屏幕上的字，心脏狂跳。周时安的消息太灵通了！他仿佛无处不在，精准地捕捉到她与沈砚清关系的裂痕，并递上了她最渴望的“钥匙”。
去，还是不去？
这是一个显而易见的陷阱。周时安绝非善类，他的目的绝不单纯。但……这也是她可能唯一能触及真相的机会。沈砚清的沉默，已经堵死了她从他那里获得答案的路。
信任已然破裂。如果连真相都求而不得，她留在这段充满谎言和隐瞒的关系里，又有什么意义？
温窈擦干眼泪，眼神逐渐变得坚定，甚至带着一丝破釜沉舟的决绝。她回复了短信，只有一个字：
【敢。】
夜幕降临，城市的霓虹依旧璀璨。温窈站在窗前，看着楼下车水马龙，心中一片冰冷。她知道，这一步踏出，可能万劫不复。但她更知道，如果不去，她将永远活在猜疑和被人掌控的阴影里。
而城市的另一端，沈砚清站在顶层公寓的落地窗前，手中端着一杯早已冰凉的威士忌，脚下是璀璨却冰冷的万家灯火。他收到了一条信息，是关于温窈与周时安短信往来的监控摘要。
他看着屏幕上那个刺眼的“敢”字，眼中风暴再起，却混合着一种深沉的、近乎绝望的疲惫。他仰头将杯中酒一饮而尽，辛辣的液体灼烧着喉咙，却压不住心底那股冰冷的恐慌。
他终究，还是把她……推开了吗？
裂痕已生，风暴将至。两人各自站在命运的十字路口，下一步，是背道而驰，还是……在更深的深渊里，殊途同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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