岩台县,这个坐落在汉东省北部山区的偏远小城,秋意来得比省城京州更早,也更浓。
山间的枫叶已经红透,层林尽染,风景如画。
然而,对于祁同伟派出的那支由省厅督察总队长石磊带领的秘密调查组来说,他们感受到的,却不是诗情画意,而是一种深入骨髓的、无处不在的寒意。
他们抵达岩台已经三天了。
这三天里,他们就像三滴水汇入了沙漠,没有激起任何波澜,反而被那干燥、坚硬的现实,吸干了所有的锐气。
“石总队长,真不是我们不配合。”岩台县公安局局长办公室里,那位在祁同伟面前唯唯诺诺的周卫国局长,此刻却换上了一副愁眉苦脸、爱莫能助的表情。
他亲自为石磊泡上一杯热茶,茶香四溢,话语里却充满了官僚体系那套最经典的“太极”功夫。
“您要的三年前李建国那桩案子的卷宗,我们也是翻箱倒柜地找啊!”他一拍大腿,满脸“痛心”,“可您也知道,我们县局条件差,档案室前年夏天漏过一次大雨,很多旧案的卷宗都受了潮,字迹模糊不清。特别是李建国那个案子,当时负责的刑警队长,去年因为身体原因,已经提前病退回了东北老家,现在根本联系不上。剩下的材料,残缺不全,实在是不敢拿出来给省厅的领导看,怕误导了您的调查方向啊!”
石磊静静地听着,面无表情。
他看着周卫国那张写满了“真诚”和“无奈”的脸,心中却是一片冰冷。
卷宗遗失?负责人病退?
这种鬼话,他当了二十年警察,听得耳朵都快起茧了。
“那当年的出现场记录、法医鉴定报告呢?这些总该有电子备份吧?”石磊身边的年轻督察忍不住质问道。
“哎呀,小同志,你有所不知。”周卫国立刻换上一副“语重心长”的表情,“三年前,我们县里还没普及电子办公系统呢。所有的东西,都是纸质的。至于法医,当年负责鉴定的那位老法医,唉,年纪大了,去年冬天就去世了……”
一问三不知,一推六二五。
所有相关的物证,都“因为保管不善而遗失”;所有相关的证人,要么“病退”,要么“去世”,要么就是“举家搬迁去了外省,杳无音信”。
整个岩台县的公安系统,就像一座密不透风的堡垒,用最“合规矩”的方式,将所有的真相都掩埋在了时间的尘埃里。
石磊他们走访了当年李建国的邻居和亲友,得到的也都是一些闪烁其词的回答和充满了恐惧的眼神。
仿佛有一只无形的手,在他们抵达之前,就已经警告了所有人,不得配合省里的调查。
……
北京,中纪委大楼。
祁同伟晋升受阻的消息,如同投入湖中的一颗石子,在钟小艾的心中,荡起了圈圈涟漪。
她表面上不动声色,依旧按部就班地处理着手头的工作,但内心,却早已是波澜起伏。
她知道,这是赵家的反击。
她也知道,祁同伟正面临着一场巨大的、不公平的政治围剿。
她想起了他在岩台月下,向她剖白自己内心时,那份深入骨髓的痛苦和不甘。
一种前所未有的、想要为他做点什么的冲动,在她心中滋生。
她不能直接干预汉东的干部任免,那违反组织纪律。但她,可以用她自己的方式,去寻找真相。
她将自己关在办公室里,利用中纪委内部那权限极高的信息检索系统,开始对那家早已被祁同伟盯上的“宏发化工”,进行地毯式的背景深挖。
她查阅了这家看似普通的县级企业,从成立之初到现在的全部工商变更记录、税务缴纳记录、以及所有对外投资和融资的合同文件。
在浩如烟海的数据中,她像一个最耐心的猎人,寻找着那可能存在的、最细微的蛛丝马迹。
终于,在第三天的深夜,当她看到一份来自于十年前的、早已被归入历史档案的增资扩股协议时,她的瞳孔,猛地一缩。
那份协议显示,宏发化工厂在创办初期,曾经接受过一笔来自香港的、数额不大的天使投资。
而提供这笔投资的,是一家名为“凯隆国际贸易有限公司”的香港企业。
这个名字,让她感到一丝莫名的熟悉。
她立刻调取了自己曾经办过的、所有与香港有关的案件卷宗。
在厚厚的档案里,她终于找到了那个名字。
在一桩几年前关于山水集团涉嫌非法集资的、最终因证据不足而不了了之的旧案卷宗里,“凯隆国际”这个名字,赫然出现在一份资金往来清单的末尾!
虽然线索极其微弱,两家公司之间并没有直接的股权关系,但它们都与同一个离岸账户,发生过资金往来!
这个发现,如同一道闪电,瞬间照亮了钟小艾的脑海!
她终于明白了。
岩台县那桩被遗忘的血案,绝不是一桩孤立的刑事案件!
那家看似普通的化工厂,很可能从一开始,就是赵瑞龙和山水集团在汉东布局的一颗不起眼的、用来进行利益输送和洗钱的暗棋!
而那个被杀害的村会计,他之所以必须死,不是因为他举报了污染,而是因为他手里的那本账本,很可能记录下了那条通往京城的、最肮脏的资金链条!
这潭水,远比她,比所有人想象的,都要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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