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日清晨,京城太学学堂附近的巷口突然多了一个简易的摊子。一口捡来的旧铁锅架在石头灶上,羊骨汤咕嘟咕嘟冒着泡,青花椒的香气飘出半条街。肖帮系着破围裙掌勺,表弟则蹲在地上削木勺,两人脸上都沾着锅灰,活像刚从煤堆里爬出来。
“表哥,这汤真能卖出去?”表弟看着路过的行人都绕着摊子走,心里发虚,“刚才有个穿绸子的,捂着鼻子说‘哪来的穷酸味’……”
肖帮却舀起一勺汤尝了尝,咂咂嘴:“不够辣!再加点青花椒!京城人吃惯了甜腻点心,肯定喜欢这口重的。”
正说着,一个穿粗布短打的汉子突然停在摊前,肚子咕噜噜叫了一声。“多少钱一碗?”
表弟眼睛一亮,连忙站起来:“十文钱!管够!”
汉子掏出十文钱,肖帮麻利地舀了碗汤,撒上葱花和花生。汉子喝了一口,突然“嘶哈”一声,额头瞬间冒汗:“痛快!再来一碗!”
这一喊,竟引来不少路人围观。一个卖花姑娘好奇地探头:“老板,这是啥汤?辣不辣?”
“豫州来的香辣汤!祛湿驱寒!”表弟扯着嗓子喊,活像在戏台上演戏,“姑娘要不要尝尝?不好喝不要钱!”
不到半个时辰,一锅汤就卖光了。肖帮数着铜钱,笑得合不拢嘴:“表弟,你看!咱们今天赚了两百文!够买半扇猪了!”
表弟却突然扯了扯他的袖子,表情兴奋:“表哥,快看!”
肖帮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灵诀王府的侧门开了,一个穿青布衫的书生跨过门槛,他手里拿着个罗盘,正大步流星地朝西街走去。
“谁啊?”肖帮一头雾水,心想那人也不是五皇子啊。表弟像突然想起什么,心脏怦怦直跳,“上次那个使者!就是那次受五皇子之托去找你的使者!”
表弟刚要喊,肖帮却一把捂住他的嘴,压低声音:“别声张!你赶紧跑过去叫住他,他要是认出咱们,肯定会帮咱们见五皇子!”
表弟扔下手中铁勺,疾奔而去。
阳翟县衙公堂,惊堂木被元世木拍得震天响。他身着绯色官袍,腰间玉带勒得更紧,脸上肥肉随着呼吸颤动,像极了蓄势扑食的野猪。蒋琅跪在冰凉的青砖上,双手被反绑在身后,粗麻绳勒进皮肉,渗出血珠。
“蒋琅!你好大的胆子!”元世木抓起案上一叠文书,狠狠砸在蒋琅面前,“竟敢伪造公文,私发京城!说!你究竟有何阴谋?!”
文书散落一地,最上面那张正是发文记录——上面有一条蒋琅在文书中私藏夹页的备注。蒋琅垂着眼,指甲掐进掌心。他明白元世木还未知晓夹页内容,但是十分警惕他递送的是否为自己诱骗劳役的信息。
“冤枉啊大人!”蒋琅极力否认,“我没有夹带私信!定是有人蒙蔽大人!”
“传全具得!”元世木冷笑道:“我看你还死鸭子嘴硬!”
不一会儿全具得摇摇晃晃地从屏风后走到大堂,说道:“报大人,蒋文书一个月前确实将一封私信夹带于文书中托我寄出。”
蒋琅看着全具得浑浊的眼神,突然明白了这老吏在答应帮他忙的时候,就已经做了两手准备,给他自己留了一条后路——若元世木不查,此事像风一样被遗忘;若元世木查到,他又留下了证据痕迹,还能得一份功劳。难怪他能在元世木手下干这么久,确实深谙官场生存之道。
蒋琅仍不甘心,回道:“大人,我只是在文书中夹带了一封家信,想给到在京城的亲属啊!实在没有对不起大人啊!”
“家信?”元世木猛地起身,靴底踩在文书上碾了碾,“死到临头还敢狡辩!来人,给我打!打到他招认为止!”
衙役们狞笑着上前,水火棍在空中划出冷光。蒋琅闭上眼,脑中闪过父母双亲蒋氏家族的脸——难道自己要命丧于此的吗?韩司徒怎么会无动于衷呢?
然而,就在棍梢即将落在背上的瞬间,堂外突然传来一声高喊:“御史大夫吴大人、吏部侍中姜大人到——!”
元世木的笑容僵在脸上,像被冻住的猪油。他慌忙整理官袍,带着众衙役跪地接旨。只见两名内侍簇拥着一位紫袍官员走进公堂,身后跟着十几个佩刀军士,甲胄在日光下泛着冷光。
“御史大夫吴大人?!”元世木瞳孔骤缩。吴过是皇帝近臣,向来只查京官,怎会突然跑到阳翟县?
吴过瞄了元世木一眼,声音毫无波澜:“经查,阳翟县令元世木于嘉元八年贪墨赈灾款一万两,证据确凿,即刻革职入狱,三日后流放岭南。”
案情突然反转,元世木一脸不可置信,忙跪在地上辩道:“不可能!我没有贪墨!吴大人,这其中定有误会!是蒋琅!是他伪造证据陷害我——”
“陷害?”吴过冷笑一声,将另一卷文书扔在他面前,“这是你五年前在洛阳钱庄的存取记录,一万两白银,分文不少。还有你写给洛阳织造的密信,求他帮忙转移赃款——需要我念出来吗?”
元世木的脸瞬间惨白如纸。他这才明白,所谓“贪墨赈灾款”不过是个幌子,真正要他命的,是那些见不得光的勾当。他猛地看向蒋琅,眼中迸出怨毒的火光:“是你!是你把这些交给韩司徒的!你这个叛徒——!”
“带走。”吴过懒得再看他,挥了挥手。军士们上前拖走元世木,他的咒骂声在走廊里回荡,渐渐变成绝望的哀嚎。
蒋琅跪在原地,脑中一片空白。直到吴过走到他面前,亲自解开绳索:“蒋大人,受惊了。”
“大人?”蒋琅茫然抬头。
这时,身后的吏部侍中姜聪上前,展开另一份文书:“蒋琅听封:你揭发元世木贪墨有功,擢升阳翟县令,即刻上任。”
公堂内死一般寂静。所有人都盯着那个刚刚还跪在地上的文书,如今竟成了他们的顶头上司。蒋琅看着自己手腕上的勒痕,忽然想起韩司徒信中的八个字——“事已知,静候消息”。原来,这盘棋从一开始,就没他想的那么简单。
请大家记得我们的网站:侠客书屋(m.xiakeshuwu.com)墨鉴天阙:谁说女人不能当皇帝!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