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翠花的愚蠢行径如同火上浇油,让本就紧张的局势更加恶化。张家老宅那边,张桂芳被谣言吓得六神无主,竟真的派人来传话,话里话外要求李薇“识大体”,暂时关闭工坊避风头,甚至暗示若真惹上官司,休要牵连家族。
李薇接到传话,气得笑出声来。愚昧短视至此,真是无可救药!她强压怒火,只冷冷回了一句:“烦请转告娘,工坊之事,我自有分寸。是福是祸,我李薇一力承担,绝不连累张家。”彻底断了张家老宅那边不切实际的幻想。
内宅之事暂且搁置,李薇将所有精力投入到应对赵县丞的“阳谋”之中。
她首先对内严格整顿工坊。要求账目更加清晰规范,每一文钱的来去都要有据可查;用工契约请里正做过见证,工钱待遇明码标价,甚至略高于市场价;产品质量把控更加严格,建立了更详细的生产记录。同时,她让工坊里的老师傅和骨干工人暗中留意,是否有生面孔试图打探核心工艺或偷放东西,严防有人栽赃。
对外,她积极行动。
孙老大夫被李薇的计划说服,以交流医术、品尝药膳为名,真的请来了几位在县里乃至府城都颇有声望的老友——一位致仕的翰林编修,一位书院的山长,还有一位有名的杏林名家。这几位老先生在孙老陪同下,“兴致所至”地参观了张氏工坊。
他们看到的是工坊井然有序的生产,是工人们饱满的精神状态,是李薇不卑不亢的介绍。品尝到美味的酱油和药膳后,更是赞不绝口。尤其是那位致仕的翰林编修,对李薇以工坊带动就业、惠及乡里的举措大加赞赏,甚至当场题字“嘉惠桑梓”,以示鼓励。
这一幕,恰好“偶然”被前来“巡查”的赵县丞撞见。
赵县丞看着那几位气度不凡、谈吐风雅的老先生,尤其是那位致仕的翰林(虽已无实权,但门生故旧遍布朝野),心中顿时一凛。他原本以为李薇只是个有些运道的村妇,没想到竟能请动这般人物站台!虽然几位老先生并未直接提及政事,但他们的存在本身,就是一种无形的压力和声望的背书。
李薇趁机上前,向赵县丞行礼,然后当着众人的面,汇报了工坊近来“响应县尊大人号召,严格整饬账目、规范用工、提升质量”的“成果”,并表示工坊愿为清水镇的税收和民生尽更大努力,言语间极为恭顺,却句句暗藏机锋,既表现了服从,又凸显了工坊的价值。
赵县丞脸上青一阵白一阵,只能勉强挤出笑容应付,心中却暗骂冯敬和百草堂给他找了好大一个麻烦!这李薇,分明是块滚刀肉,难啃又烫手!
与此同时,雷骏那边也取得了进展。他手下的老兵和几个机灵的团练骨干,暗中盯梢,果然发现了赵县丞带来的一个心腹师爷,在与镇上一个劣迹斑斑的讼棍秘密接触,似乎正在罗织构陷工坊的罪名。雷骏派人巧妙地将消息透露给了里正和几位素来正直的乡老。
里正和乡老们虽然不敢明着对抗县丞,但对此等卑劣手段极为不齿,心中天平更加倾向李薇。他们联名写了一份措辞谨慎却态度明确的呈情文书,暗中递送给了知县大人(赵县丞的上司),陈述清水镇近年来民生改善、治安良好(隐晦提及工坊和团练的功劳),并委婉表达希望上官明察,勿使良善商户寒心之意。
几天后,赵县丞突然收到知县大人一封语气平淡却意味深长的书信,信中询问清水镇税赋民生情况,并提醒他“为政当以宽仁为本,教化先行,勿以苛察为明”。
赵县丞看完信,冷汗顿时就下来了。他知道,知县大人定然是听到了什么风声,这是在敲打他!他小看了那个村妇的能量和手段!
恰在此时,李薇让账房先生将一笔远超预期的税款,以及一份详细列明工坊带动就业、促进相关产业(如种植、运输、包装)发展的文书,正式递交给了镇衙,并表示工坊愿作为“依法经营、诚信纳税”的典范,接受官府监督。
这一系列组合拳下来,赵县丞彻底陷入了被动。
继续打压?师爷勾结讼棍的把柄可能被人抓住,上官已有不满,地方乡绅和文人舆论也不支持,硬要蛮干,很可能偷鸡不成蚀把米。
就此罢手?又无法向百草堂的同窗交代,自己也心有不甘。
就在赵县丞骑虎难下、焦头烂额之际,李薇使出了最后一招——釜底抽薪。
她通过孙老大夫那位杏林名家老友的关系,巧妙地将一份关于“铁豆”药用价值的研究摘要(隐去了关键数据和核心工艺),特别是其对某种疑难杂症有奇效的信息,透露给了府城另一家与百草堂是死对头的大药堂——“回春堂”。
回春堂得知此事,如获至宝,立刻派出得力干将,火速赶往清水镇,直接找到李薇,表达了强烈的合作意愿,开出的条件甚至比百草堂最初许诺的更加优厚,而且姿态放得很低,表示愿意尊重李薇的专利权和工坊的独立性。
李薇并未立刻答应回春堂,但也没有拒绝,只是表示需要慎重考虑。
然而,这个消息却像风一样传到了赵县丞耳中。
赵县丞顿时慌了!他之所以打压李薇,是为了帮百草堂垄断这桩生意。如果李薇转而与回春堂合作,那他不仅得罪了李薇和清水镇上下,还得罪了同窗的百草堂,最后竹篮打水一场空,里外不是人!官声、政绩、人情,全都落空!
权衡利弊之下,赵县丞不得不做出选择。
第二天,赵县丞一改之前的冷淡态度,主动邀请里正和几位乡老“商议镇务”,并在谈话中“无意间”称赞张氏工坊管理规范、带动地方有功,是商户之楷模。之前那些查税挑刺的吏员也悄然撤走,一切仿佛又恢复了正常。
持续多日的官压阴云,就这样在李薇一环扣一环的“阳谋”之下,悄然消散。
虽然赵县丞并未明着道歉,但他的退让和态度转变,所有人都看在眼里。清水镇的百姓和商户们无不暗暗佩服李薇的手段了得,竟能逼得县丞大人让步。
经此一役,李薇和她的张氏工坊在清水镇的地位更加稳固,几乎无人可以撼动。就连张家老宅那边,王翠花也吓得彻底偃旗息鼓,张桂芳更是心情复杂,再也不敢对三房的事指手画脚。
然而,李薇并没有丝毫放松。她知道,赵县丞的退让只是暂时的,百草堂的威胁依然存在,回春堂的合作意向也需谨慎评估。
更重要的是,通过这次事件,她深切认识到权力和地位的重要性。仅仅有钱和技术,在绝对的权力面前,依然脆弱。
一个更大的念头,在她心中萌芽。
或许,她不该仅仅满足于做一个成功的商人。
或许,她应该寻求一种更能掌握自己命运的方式——比如,培养自己的子弟读书入仕?或者,以工坊的财富,为自己和伙伴们谋取一定的社会地位和话语权?
她的目光,投向了更远的未来。清水镇,或许已经太小了。她的舞台,应该更加广阔。而下一步,该如何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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