极致的撕扯感如同潮水般退去,那仿佛要将灵魂都碾碎的眩晕与失重感也骤然消失。
李薇猛地睁开双眼,剧烈的喘息着,肺叶火辣辣地疼,仿佛刚刚经历了一场漫长的窒息。
脚下是坚实的地面,触感……冰凉而熟悉,是打磨光滑的青石板。
她回来了?
心脏狂跳,几乎要撞破胸腔。她迫不及待地环顾四周——
熟悉的雕花窗棂,熟悉的紫檀木圆桌,桌上还放着那套她常用的、釉色温润的白玉瓷茶具。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属于她闺房的檀香气息,以及……一丝若有若无的、属于夜晚的清寒。
是她的房间!尚书府,她出阁前居住的那个小院!
她真的回来了!在经历了近一年异世的挣扎、彷徨与苦苦追寻后,她终于回到了这个她魂牵梦萦的起点!
狂喜如同岩浆,瞬间喷涌,几乎要将她淹没。她下意识地低头,看向自己的双手——不再是因长期浸泡洗洁精而粗糙发皱的样子,而是恢复了属于官家小姐的纤柔白皙。身上穿的,也不再是那套洗得发白的t恤长裤,而是月白底绣着缠枝莲的柔软寝衣。
一切都仿佛一场光怪陆离的梦。
不,不是梦。
她抬手,紧紧握住胸前。
那枚蟠螭玉佩,依旧静静地贴在她的心口,散发着熟悉的、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温润沉静的暖意。它是她穿越与回归的唯一见证,是连接两个世界的桥梁,也是她此刻力量的源泉。
对了!时间!
她穿越之时,正是嫡母王氏带人逼迫她出嫁前夜,挣扎间血玉簪破碎……
她猛地抬头看向窗外的天色,墨蓝中透着一丝将明未明的灰白,应是卯时初刻(清晨五点左右)。与她记忆中那混乱之夜过去后的时辰,似乎……相差无几?
难道阵法精准地将她送回了血玉簪破碎后的那个清晨?
她心中稍定,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既然回来了,首要之事便是弄清楚现状,绝不能再落入嫡母的掌控,重复那被迫“冲喜”的命运!
她快步走到门边,侧耳倾听。院外一片寂静,并无想象中的喧闹与看守。这不合常理。按照王氏的性子,既然决意要送她去冲喜,必定会派人牢牢看住她,防止她寻短见或逃跑。
她轻轻拉开一条门缝,向外望去。
院子里空荡荡的,只有晨风吹过老槐树,发出沙沙的声响。守夜的婆子也不知去向。
一种诡异的不安感浮上心头。
她悄无声息地走出房门,沿着熟悉的回廊向外走去。府邸依旧是她记忆中的模样,亭台楼阁,曲径通幽,但……太安静了。不仅仅是她的小院,一路行来,竟连半个早起洒扫的仆役都未曾遇到。空气中弥漫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沉寂,仿佛这座府邸还在沉睡,或者说……空旷。
心中的不安越来越强烈。她加快脚步,朝着记忆中府中主院的方向走去。
越靠近主院,那种异常的寂静感就越发明显。终于,她来到了主院的正门前。
眼前的景象,让她如遭雷击,瞬间僵立在原地!
朱漆大门紧闭,上面交叉贴着两道刺目的、盖着京兆尹府大印的**封条**!封条纸张泛黄,边缘卷曲,显然已贴上有些时日了。门楣上那块御笔亲题的“尚书府”金匾,也不见了踪影,只留下几个清晰的钉痕。
怎么回事?!
尚书府……被抄家了?!
那父亲呢?嫡母王氏呢?那些姨娘、兄弟姐妹们呢?
她穿越的这段时间,这里究竟发生了什么?!
巨大的震惊与茫然如同冰水,兜头浇下,让她浑身发冷。她本以为回归即是回到了安全的港湾,可以凭借在现代历练出的心智和玉佩的力量,重新谋划,避开厄运。却万万没想到,等待她的竟是如此剧变!
家,没了。
她像个幽灵,徘徊在这座熟悉而又陌生的府邸中。大部分院落都空空荡荡,值钱的摆设、家具早已被搬空,只剩下一些笨重或破损的物件,蒙着厚厚的灰尘。昔日繁华,如今只剩断井残垣般的凄清。
她失魂落魄地走到府邸侧门,这里倒是没有封条。她轻轻推开一条缝,向外望去。
街市依旧,行人往来,叫卖声依稀可闻。但当她拉住一个路过的小贩,试探着询问李尚书家时,对方用看怪物的眼神看着她。
“李尚书家?姑娘你说的是那个因贪墨军饷、结党营私,半年前就被圣上抄家下狱的李家?男丁流放三千里,女眷悉数没入教坊司了!早就完啦!你打听这个作甚?”
半年前……没入教坊司……
小贩后面的话,李薇一个字都没听清。她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耳边嗡嗡作响。
半年……她明明只在异世待了不到一年,为何此间已过去了半年?是时空穿梭的偏差吗?
血玉簪破碎之夜,她消失了。而在世人眼中,李尚书府也在不久后倾覆。她这个原本要被送去冲喜的庶女,恐怕早已被遗忘在家族的灾难之中,无人提及。
她站在人来人往的街角,穿着单薄的寝衣,身形摇摇欲坠。温暖的晨曦照在她身上,却驱不散那彻骨的寒意。
归来的狂喜早已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深沉的、无家可归的茫然与孤寂。
她回来了。
可天地虽大,何处是归途?
胸口的玉佩传来一阵平稳的暖意,仿佛在安抚她慌乱的心神。
李薇缓缓抬起头,望着这座既熟悉又陌生的古老城池,眼神中的茫然渐渐褪去,一种混杂着悲伤、坚韧与决绝的光芒,重新凝聚。
家已不在,故人飘零。
但既然老天让她回来了,还赋予了她在异世磨砺出的心性和这枚蕴灵古玉……
那么,从今往后,她的路,便由她自己来走!
她握紧了胸前的玉佩,转身,汇入了清晨熙攘的人流。单薄的身影,很快消失在古都的烟火气息之中。
前路未知,但这一次,她不再是那个任人摆布的庶女李薇。
她是自异世归来的旅人,手握力量,心怀过往,即将在这熟悉的天地间,写下属于自己的、全新的篇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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