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4寝室的灯光明亮，却驱不散刚从“锈蚀齿轮”带回的那股混杂着硫磺、血腥和劣质魔力的阴冷气息。书桌中央，几件“战利品”如同黑暗的勋章，无声地诉说着刚刚结束的追逐。
江照将那半张边缘焦黑卷曲、但主体尚算完整的劣质卷轴残页平铺在桌面上。它比之前回收的任何一片都要大，上面用暗红色颜料绘制的扭曲符文清晰可见，散发着令人不适的阴冷波动。旁边，是黎昼回收的那个深灰色旧布包，里面躺着三枚浑浊暗淡的劣质魔法水晶和那张皱巴巴的简易地图。
“来吧，看看这次能挖出点什么。”云瑶凑到书桌前，嫌恶地用手指虚点着残页上丑陋的符文，“还是老一套，‘次级召唤契约’和‘空间道标’的变体…啧，画得比上次还潦草，这符文线条歪的，我三岁用脚画的都比这强！”她嘴上嫌弃，眼神却异常专注，如同最挑剔的鉴赏家审视赝品。
她的指尖顺着一条扭曲的、如同痉挛蚯蚓般的符文线条滑动，忽然停在某个不起眼的拐角处。“等等！你们看这里！”她指着符文线条上一个极其微小、几乎被杂乱笔画掩盖的、形似一个扭曲的“S”末端还带个小钩的印记，“这个鬼画符…还有这里，这里！”她又迅速指出了另外两处，同样有着几乎一模一样的微小扭曲印记，巧妙地隐藏在符文的转折或连接点。“这绝对不是正常符文的一部分！倒像是…某种记号？签名？或者…批次号？”她抬起头，看向江照和黎昼，眼神带着发现线索的兴奋。
黎昼立刻会意。她将残页小心地放入她的便携式深度分析仪——一个看起来更精密、带着多个探头的银色平台。仪器启动，发出柔和的白光，数道不同颜色的扫描光束在残页表面缓缓移动。
“材质分析…劣质魔法羊皮…鞣制工艺…粗糙…含微量…地狱犬毛发…符合…黑市低端品特征…”
“能量构成…驳杂…黑暗属性…稳定性…差…效率…低下…”
“符文结构…冗余度…85.7%…失败率预估…52%…标准…黑市垃圾…”
光屏上瀑布般刷新着冰冷的数据流，黎昼的镜片反射着蓝光。她将扫描焦点精准锁定在云瑶指出的那三个扭曲印记上。
“目标符号…高频出现…非标准符文结构…特征提取…比对中…”她手指在虚拟键盘上快速敲击，将符号的高清扫描图和特征数据提取出来。“初步判定…标识性符号…疑似…生产标记…或…防伪…校验码…”
“地图呢？”江照看向布包里那张皱巴巴的纸片。
黎昼将地图小心地铺在扫描台上。仪器再次工作，将炭笔或焦炭绘制的简陋线条进行数字化处理、放大、增强对比度。
“地图…结构分析…道路…建筑物…标记点…提取…”光屏上，歪歪扭扭的线条被拉直、修正，形成一张虽然依旧简陋但清晰度提升的电子地图。“标记点…坐标反推…区域锁定…城北…结合…地貌特征…匹配度最高…为…城北…第三废弃工业区…”
“标记点，城北废弃工业区…”江照沉吟着，目光锐利。她拿起加密通讯器，将特别标注了那三个扭曲印记的残页的高清扫描图、地图的数字化版本，以及黎昼初步的分析报告，尤其关于符号和地图指向一并打包，传给了沈铮。
等待回复的间隙，黎昼的目光又落回了布包里那三枚劣质的魔法水晶上。暗红、灰绿、土黄，内部杂质缓缓流动，像浑浊的劣质玻璃珠。
“能量构成…分析…”她习惯性地拿起那枚暗红色的水晶，准备放进分析仪的一个能量接口槽，嘴里还无意识地嘀咕着，“属性…驳杂…火元素…偏斜…杂质干扰…能量输出…不稳定…或许…可以…尝试…接口转换…适配…声波核心…”
“喂！黎昼！你想干嘛？”云瑶眼尖，看到黎昼拿起水晶，又看看她桌上那个刚刚冒过烟的“鞋盒”声波器残骸，心里咯噔一下。
“尝试…能量兼容性…测试…理论…存在…优化…可能…”黎昼头也不抬，手指已经捏着水晶，朝着声波器侧面一个裸露的、焦黑的能量输入接口探去。
“住手！那是黑巫师的脏东西！能量属性冲突的！会炸的！”云瑶吓得花容失色，尖叫着扑过去想阻止！
但晚了！
黎昼的手指已经稳稳地将暗红色水晶按进了那个焦黑的接口！
滋啦——！！！
一声刺耳的、如同烧红烙铁浸入冷水的声音骤然响起！
那枚暗红色水晶瞬间爆发出刺目的红光！内部浑浊的能量如同被点燃的劣质火药，狂暴地涌入声波器残骸！
轰！！！
一声闷响！伴随着刺眼的红光和一小股黑烟！
黎昼那张堆满了精密工具和电子元件的书桌瞬间遭殃！几块电路板被炸飞，冒着青烟；几个装着精密螺丝的小盒子被掀翻，螺丝滚落一地；半桶还没吃完的泡面被冲击波震倒，汤汁洒在摊开的电路图纸上，迅速洇开一大片油渍；最惨的是放在桌角的一个半成品机械臂模型，被炸得零件四散飞溅，一条金属胳膊不偏不倚，正好插进了旁边一袋打开的面包里！
而黎昼本人，首当其冲！她离爆炸点最近，虽然下意识地后仰了一下，但额前几缕碎发还是被爆炸的热浪燎得微微卷曲、发黄，甚至飘起一丝焦糊味。她脸上那副黑框眼镜的镜片被熏黑了一小块，整个人僵在原地，面无表情地看着自己一片狼藉、冒着青烟的书桌，以及手里只剩下半截、还在嗤嗤冒着红烟的劣质水晶残骸。
“小黎昼——！！！”云瑶冲到她身边，手忙脚乱地拍打她肩膀上并不存在的火星，又气又急，“你你你！我跟你说了别乱试！那是黑作坊的破烂！能量属性又脏又乱！跟你那些精密电路天生相克！你看看！看看你的桌子！你的模型！你的泡面！我的天哪！这味儿…”
空气中弥漫着电路烧焦的糊味、泡面汤汁的油腻味和劣质水晶残留的硫磺味，混合成一种难以形容的灾难现场气息。
黎昼缓缓抬起手，推了推鼻梁上被熏黑的眼镜，镜片后的目光扫过惨不忍睹的书桌，最终落在手里那半截嗤嗤作响的水晶上，语气平静得像是在陈述一个实验结果：
“能量兼容性…计算…出现…重大误差…杂质…引发…链式…能量反冲…需…重新设计…能量接口…防护…等级…提升…至…mAx…”
“你还计算误差？！”云瑶简直要抓狂了，看着被泡面汤泡透的电路图纸，欲哭无泪，“我的大小姐！这是科学实验吗？这是拆家啊！”
江照和林燃也被这突如其来的爆炸惊动了。江照无奈地揉了揉眉心。林燃默默走过来，看了一眼插在面包里的机械臂零件，又看了看黎昼被燎焦的头发，眼神里似乎掠过一丝极淡的…无语？她默默地拿起旁边的扫帚和簸箕，开始清扫地上的螺丝和碎屑。
就在这时，江照放在桌上的加密通讯器屏幕亮起，陆屿那冷静专业的声音通过外放响起，打破了这略带荒诞的混乱：
“数据收到。残页符文已确认，标准黑市流通的一次性召唤卷轴，工艺拙劣。重点标注的扭曲符号，数据库比对完成。结果：这是‘蝮蛇之尾’（Viper's tail）作坊的独家劣质品标记。”
“蝮蛇之尾？”云瑶的注意力暂时从黎昼的“战场”转移，凑过来。
“一个专门在地下魔法黑市流通的生产作坊，以制造这种廉价、不稳定但产量大的垃圾魔法物品闻名，尤其是一次性卷轴和劣质魔法水晶。”陆屿的声音平稳地介绍着，“他们流动性很强，没有固定据点，但根据近期特调局监控的能量残留和零星线报，他们最近几个月的活动热点，主要集中在城北的几个废弃工厂区和地下黑市交易点。”
城北废弃工业区！
陆屿的情报，与黎昼从那张简陋地图上解析出来的标记点位置——城北第三废弃工业区——完美吻合！
线索瞬间串联起来，指向无比清晰！
“蝮蛇之尾…”江照重复着这个名字，眼神锐利如刀锋，“这个制造垃圾的黑作坊，就是学徒的补给点，甚至可能是他的临时据点！或者…他下一个要去的地方！”
“没错。”陆屿肯定道，“找到‘蝮蛇之尾’，很可能就能顺藤摸瓜，找到那个学徒，或者挖出更多关于这次试探行动的线索，甚至他们与巫师联盟更直接的关联。”
通讯结束。寝室里短暂的沉默被黎昼清理碎片的“哗啦”声打破。
江照的目光扫过一片狼藉的书桌，黎昼正试图从泡面汤里抢救她的电路板，扫过那半张散发着不祥气息的残页，最后落在那张指向城北废弃工业区的简陋地图上。她的眼神没有丝毫犹豫，只有磐石般的坚定。
“准备出发。”江照的声音斩钉截铁，“目标，城北第三废弃工业区，找出‘蝮蛇之尾’。”
“啊？真要去啊？”云瑶看着地图上那个被潦草圈起来的标记点，想象着大片废弃厂房在夜色中如同沉默巨兽的画面，心里有点发毛，“那地方听着就够呛…黑灯瞎火的，谁知道藏着什么鬼东西…那个学徒说不定就在那儿等着我们呢！还有那个什么‘蝮蛇之尾’…听着就不是善茬！”
“是陷阱也得踩。”江照的目光平静却蕴含着不容置疑的力量，她拿起那张地图，指尖无意识地在标记点上点了点，“线索指向这里，就不能断。被动等待，只会让巫师联盟的刀子悬得更久。” 她看向云瑶，“怕了？”
“谁…谁怕了！”云瑶被江照平静的目光一激，立刻挺起小胸脯，嘴硬道，“不就是几个躲在下水道里的黑巫师嘛！本小姐的魔法正愁没地方练手呢！” 她握紧了魔杖“星语”，给自己打气。
黎昼终于从她的“灾区”里抬起头，脸上还蹭了点黑灰。她走到自己床铺旁，从床底下拖出一个更大一号、看起来更厚重、表面覆盖着哑光黑色复合材料的“鞋盒”！新“鞋盒”上多了几个散热孔和状态指示灯，侧面还加装了可调节的支架。她费力地把它背在身后，调整了一下背带，推了推被熏黑的眼镜，语气带着一丝技术升级的满意：“新版本…‘湮灭者’声波干扰…原型机…抗干扰…强化…能量防护…mAx级…”
林燃已经将散落的零件和垃圾清扫干净。她站在窗边，最后检查了一下袖口。右手轻轻一抖，那把通体漆黑、线条冷硬的短刃如同有生命般滑入袖中，消失不见。她微微侧头，月光透过窗户，在她冷峻的侧脸上投下一道清晰的轮廓，眼神平静无波，却仿佛两泓深不见底的寒潭，周身那股内敛的锋锐感，如同出鞘前的绝世名剑，无声地宣告着：已准备就绪。
夜色更深。404寝室的灯光熄灭。四个身影融入城市的阴影，目标明确——城北，废弃工业区。未知的危险如同蛰伏的毒蛇，在黑暗中等待着猎物的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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