巡海舟缓缓驶入镇海城巨大的军港。与其说是一座城，不如说是一座无比庞大的军事要塞。高耸的城墙遍布阵法和弩炮留下的焦黑痕迹，空气中弥漫着海水咸腥、铁锈、硝烟以及一丝若有若无的血腥气。码头上停泊着各式战舰和巡逻舟，修士军卒披甲执锐，来回巡视，气氛肃杀而紧张。
李清玄一行人交割了任务，将遇难者遗物与那份详细报告呈交给巡天殿分殿的执事。得知他们摧毁了一处邪恶祭坛并重创一名疑似“深潜者”成员的金丹圆满杀手，分殿执事不敢怠慢，立刻将情报加急上报，并对李清玄等人表示了郑重感谢，功勋记录自然也颇为丰厚。
由于巡海舟需要时间进行彻底检修和符文充能，小队获准在镇海城休整两日。
队员们各自散去。楚尘、陈锋、孙宇等男弟子相约去城内最大的炼器铺“百炼阁”看看能否修复或升级一下受损的法宝。苏芷柔和林菀则打算去售卖灵植丹药的“百草堂”补充一些消耗品。赵莽对城墙的防御阵法很感兴趣，决定去观摩学习。
李清玄则看似随意地对韩涧道：“韩师弟伤势未愈，不如随我去城内走走？镇海城龙蛇混杂，或许能听到些有趣的消息。”他需要进一步观察这个神秘的师弟。
韩涧沉默了一下，点了点头，并无异议。
两人离开戒备森严的军港区域，步入镇海城主城区。主城区内依旧能感受到浓郁的战争氛围，但多了许多生活的气息。街道两旁店铺林立，售卖着各种法器、丹药、海兽材料以及来自内陆的货物。行人大多步履匆匆，神色间带着警惕，但也有不少刀头舔血的散修和商会人员高声谈笑，鱼龙混杂。
李清玄看似闲逛，神识却如同细密的网，捕捉着街头巷尾的流言碎语。
“听说了吗？上个月‘怒蛟帮’一整条船队在鬼哭礁失踪了，连个碎片都没找到！” “切，这算什么？前几天‘黑风号’的人回来，说在迷雾海远远看到一艘比山还大的黑影，上面有鬼火闪烁，还没靠近就差点被摄走魂魄！” “最近海里的畜生越来越疯了，见船就撞，根本不像以前……” “妈的，丹药又涨价了！特别是疗伤和恢复灵力的，那些丹坊心真黑！” “嘿嘿，贵有贵的道理，听说‘星陨商会’后天晚上有个小型拍卖会，好像有几件从海底遗迹弄来的好东西，说不定就有保命的宝贝……”
各种信息纷杂而来，真伪难辨，大多是关于海族肆虐、船只失踪、物价飞涨以及一些光怪陆离的传闻。关于“深潜者”或那种诡异灰雾的消息，却丝毫没有。
李清玄注意到，韩涧虽然看似目不斜视，跟在他身后半步的位置，但其耳朵偶尔会极其轻微地动一下，显然也在专注地收集着周围的声息，甚至比李清玄听得更仔细、更筛选性地关注某些特定词汇——比如“遗迹”、“古老”、“秘术”、“异常”等。
此子，果然对这类信息格外敏感。
逛了约莫半个时辰，李清玄状似无意地走到一座气势恢宏、共有七层的塔楼建筑前。塔楼以黑曜石为主体，镶嵌着银色的星辰图案，正是星陨商会在镇海城的分号——星陨楼。
“进去看看。”李清玄对韩涧说了一句，便迈步而入。
楼内空间极大，客人却不多，能在此消费的多是修为有成或身家丰厚之辈。柜台后的小厮感受到李清玄那深不可测的修为和腰间巡天监察令的气息，立刻恭敬地迎了上来。
“这位大人，请问需要些什么？本店法器、丹药、材料、情报，应有尽有。”小厮笑容可掬。
李清玄直接亮出了一面得自墨渊执事的、代表与巡天殿有合作的贵宾令牌——这是他为玄天阁行事方便，早已准备好的身份之一。
小厮脸色更加恭敬，腰弯得更低了：“原来是贵客驾临，请随我来雅间。”
将李清玄和韩涧引入一间布置典雅静谧的雅间后，小厮奉上灵茶，垂手侍立。
“我需要关于海族近期异常动向，特别是关于一个可能叫做‘深潜者’的邪教组织，或者任何与一种能控制海兽的、刻有扭曲触手符文的肉瘤相关的信息。”李清玄开门见山，声音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气势，“价格不是问题。”
小厮闻言，脸上露出为难之色：“大人，您说的‘深潜者’组织，小人略有耳闻，但商会内部将其列为极高机密，相关情报价格昂贵且需要更高权限才能调阅。至于那控制海兽的肉瘤……更是闻所未闻。”
他想了想，又道：“不过，关于海族近期异常，商会确实整理了一些综合情报，包括它们新建据点的大致分布、频繁活动的海域、以及……一些关于它们似乎在寻找某些特定‘古物’的零星传闻。这份情报，或许对大人有用。”
“古物？”李清玄捕捉到这个关键词，“什么样的古物？”
“这个……情报语焉不详，只提到可能是一些古老的石碑、残破的祭器、或者带有特定纹路的金属碎片之类的，似乎与海族的某些古老传说或祭祀有关。”小厮谨慎地回答。
古老石碑？残破祭器？特定纹路的金属碎片？ 李清玄立刻想到了左辅峰藏书阁那本《星殒纪年》中关于“天外遗族”和“古星路”的记载！难道海族，或者说其背后的“深潜者”，也在寻找与那些“天外遗族”相关的东西？
“这份综合情报，什么价？”李清玄不动声色地问。
小厮报出了一个足以让金丹修士肉疼的价格。李清玄眼皮都没眨一下，直接抛过去一个装满灵石的袋子。他现在手握宗门资源和自己之前“黑吃黑”的收获，财力颇为雄厚。
小厮清点灵石，脸上笑开了花，立刻取出一枚封印着的玉简，恭敬地奉上：“大人，情报在此。此外，方才听闻外面传言，商会后天晚上的拍卖会中，似乎有一件压轴物品，就是一件从某处极危险海底遗迹中打捞上来的、无法鉴定用途的‘古物’，据说上面刻满了从未见过的奇异纹路，或许……会与大人感兴趣的事情有关。”
哦？拍卖会？无法鉴定的古物？ 李清玄心中一动，这倒是个意外之喜。
他收起玉简，又看似随意地问道：“最近可有什么擅长情报分析、或是有特殊技艺却混得不怎么如意的人，在沿海一带活动？”
小厮愣了一下，没想到这位大人会问这个，仔细回想了一下，摇摇头：“这个……小人主要负责接待，对这方面不太关注。不过，倒是听说前几天有几个从‘流云城’过来的散修，在酒馆里吹嘘认识什么‘包打听’，结果因为欠了赌债，被人轰出去了，也不知是真是假。”
流云城？包打听？李清玄记下了这个地名和人称。
又问了几句，见再问不出什么有价值的信息，李清玄便起身离开。韩涧自始至终沉默地跟在后面，仿佛对这一切毫不关心，但李清玄敏锐地察觉到，当听到“古物”、“奇异纹路”时，韩涧的呼吸似乎微不可察地急促了一瞬。
走出星陨楼，天色已近黄昏。
“韩师弟，方才听闻拍卖会之事，倒是有些兴趣。后日晚间，若无任务，可愿同往一观？”李清玄看似随意地邀请道，这既是继续观察韩涧，也是为自己参与拍卖找个合理的掩护——总不能首席大师兄独自一人去参加拍卖会。
韩涧沉默片刻，点了点头：“可。”
“好，那便说定了。你先回舟上休息吧，我再去别处逛逛。”李清玄说道。
韩涧拱手一礼，转身融入街道的人流，很快消失不见。
李清玄则朝着另一个方向——镇海城的藏书阁走去。既然来到了这座历史悠久的战争要塞，这里的藏书阁中或许会有一些关于沿海历史、古老传说乃至海族信仰的独特记载，或许能找到关于“深潜者”或那“触手印记”的蛛丝马迹。
明日的休整，他打算在藏书阁中度过。而后天晚上，那场星陨商会的拍卖会，或许会给他带来意想不到的收获。
他感觉，自己正在一步步接近某个巨大谜团的核心。而玄天阁的发展，也需要这些珍贵的信息来指引方向。
镇海城的夜幕缓缓降临，将这座战争巨兽笼罩其中，唯有巡哨修士的火把与阵法灵光，在黑暗中如同警惕的眼睛，闪烁不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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