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尘汉月：乱世歌行
第二章 竹丝融羊毛 匠心初相逢
沙暴彻底平息的清晨，青格勒敖包山的草原上覆着一层薄霜。周老栓的商队忙着修补驮货车、晾晒受潮的绸缎，而他自己则揣着铜柄竹刀，早早来到巴特尔的毡房 —— 两人约定今日正式尝试竹编与羊毛编的融合。
毡房里，巴特尔已将工具摆得整齐：铜制羊毛梳、染羊毛的陶瓮、晒干的青羊毛堆在角落，最显眼的是一张铺在羊毛毡上的草原图谱，上面用炭笔勾勒着卷草纹、云纹的编织图样。“周掌柜，你看这些纹样，都是草原上常用的，编在羊毛挂毯上，牧民们都喜欢。” 巴特尔指着图谱，眼里满是自豪。
周老栓蹲下身，手指抚过图谱上的卷草纹：“这纹样活泛，要是和汉地的水滴纹结合，说不定更有意思。” 他从行囊里拿出一卷竹丝 —— 这是他特意从山西带来的楠竹劈制的，细如发丝却韧劲十足，“我们汉地编经筒，讲究‘三细法’：劈丝要细，打磨要细，编织要细。你看这竹细，能穿过针眼。” 说着，他拿起一根竹丝，轻轻一穿，竟真的从羊毛梳的梳齿间穿了过去。
巴特尔看得眼睛发亮，伸手接过竹丝，指尖传来细腻的触感：“这么细的竹丝，编出来的东西肯定精致！就是不知道能不能和羊毛合在一起 —— 羊毛软，竹丝硬，怕编的时候竹丝把羊毛勾破了。”
“这就得找个平衡点。” 周老栓笑着拿出铜柄竹刀，“先从筒身框架编起，用稍粗些的竹丝打底，像搭房子的梁；再用细竹丝和羊毛交织，羊毛绕着竹丝走，就能护住羊毛。” 他一边说，一边拿起两根粗竹丝，交叉成 “井” 字，指尖翻飞间，竹丝很快就编出一个巴掌大的圆筒雏形。
巴特尔凑在一旁，看得格外认真，时不时伸手帮着递竹丝。等周老栓编完圆筒框架，他立刻抓过一把青羊毛，用羊毛梳细细梳理：“羊毛得先梳顺，不然编出来会打结。我们草原染羊毛，用的是蓝刺头和茜草，染出来的青色，日晒雨淋都不褪色。” 他指着毡房外的陶瓮，“我前几天刚煮好染液，正好试试染一批羊毛，编在竹筒上。”
两人抬着陶瓮到毡房外的石板旁，巴特尔往陶瓮里加了些草原特有的碱土，又生起柴火加热：“染羊毛得掌握火候，火太旺会把羊毛煮硬，火太小颜色染不匀。” 他不时用木勺搅动染液，陶瓮里渐渐飘出草木的清香。周老栓蹲在一旁，看着染液慢慢变成温润的青色，忍不住感叹：“你们草原的染法，比汉地用的苏木染更透亮，要是能把这染法记下来，以后编东西就多了种颜色。”
“那咱们就写下来！” 巴特尔眼睛一亮，“你把汉地的竹编要诀写下来，我把草原的羊毛染法、编织纹样写下来，都塞进咱们要编的经筒里。以后不管谁看到，都知道这是胡汉匠人一起编的东西。”
周老栓心头一动，想起太爷爷曾说过 “技艺传心” 的话，当即点头：“好！等经筒编好，咱们就把要诀卷成卷轴，藏在里面。这经筒，既是手艺的见证，也是咱们俩的情谊见证。”
接下来的几天，两人几乎天天泡在一起编经筒。周老栓负责竹丝的劈制与框架编织，他的手指常年握刀，布满老茧，却灵活得很，细竹丝在他手里仿佛有了生命，转眼间就能编出规整的经纬；巴特尔则专注于羊毛的染色与纹样编织，他编的卷草纹连绵不绝，羊毛在竹筒外侧绕出流畅的弧线，还特意在卷草纹间隙，编出蒙古文的 “吉祥” 字样。
可合作并非一帆风顺。有一次，巴特尔编羊毛时用力过猛，把周老栓刚编好的竹丝框架扯松了，竹筒瞬间变形。巴特尔急得满脸通红，伸手就要拆了重编：“都怪我，没掌握好力气，我重新编！”
周老栓却按住他的手，笑着拿起竹刀：“别急，咱们修修就行。你看，把松了的竹丝往旁边挪挪，再用细竹丝补几针，就能固定住。” 他一边说，一边动手修补，不一会儿，变形的竹筒就恢复了原样，甚至比之前更紧实了。“手艺这东西，哪有一次就成的？我小时候学劈竹丝，把手割破了无数次，才掌握住力道。”
巴特尔看着周老栓手上的伤疤，心里又暖又愧：“周掌柜，你不仅教我竹编的手艺，还教我怎么做人。草原上的人常说‘朋友要像羊毛和竹丝，紧紧缠在一起’，我看咱们就是这样。”
周老栓听了，心里也热乎：“咱们虽一个是汉商，一个是草原匠人，可心思是一样的 —— 都想把手艺做好，都想平平安安过日子。”
然而，平静的日子并没有持续太久。这天傍晚，商队的伙计赵老三慌慌张张跑回毡房：“掌柜的！不好了！我在远处看到一伙马匪，骑着快马，正往这边来！看人数，至少有二十多个！”
周老栓和巴特尔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紧张。巴特尔立刻站起身，抓起墙角的羊叉：“马匪肯定是冲着商队的货物来的！周掌柜，你们快把贵重货物藏起来，我去叫草原上的邻居来帮忙！”
周老栓却拉住他，目光落在毡房里刚编了一半的经筒上：“藏货物来不及了，马匪来得太快。不如…… 咱们用手艺试试？” 他指着经筒，“马匪只认金银绸缎，要是把货物和经筒的手艺结合起来，说不定能蒙混过关。”
巴特尔愣了愣，随即明白过来：“你是说，用竹编和羊毛编，把货物藏起来？可咱们没那么多时间编啊！”
周老栓看了看窗外渐渐暗下来的天色，又看了看桌上的竹丝与羊毛，咬了咬牙：“能编多少是多少，总比让货物被抢走好！”
毡房外，马匪的马蹄声越来越近，尘土在远处的草原上扬起一道灰线。周老栓握紧了铜柄竹刀，巴特尔抓起羊毛梳，两人看着眼前未完成的经筒，心里都清楚：这场乱世里的手艺合作，不仅要编出经筒，还要编出一条生路。
月光渐渐爬上毡房的羊毛顶，竹丝与羊毛交织的细微声响，在越来越近的马蹄声中，显得格外清晰。这未完成的经筒，此刻成了两个民族匠人，在乱世中守护货物、守护情谊的唯一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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