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哲的落网，如同在看似平静的湖面下投下了一颗深水炸弹。虽然未能直接捕获最大的目标“导师”，但缴获的设备、数据以及吴哲的供词，为“猎焰”专案组撕开了通往更深层黑暗的一道口子。
对吴哲的审讯和技术分析持续了数周。这个年轻的数字艺术家，与其说是狂热的极端分子，不如说是一个被虚无主义和技术至上论蛊惑的“迷失者”。他痴迷于用代码和符号构建自己理解的“秩序”，认为现有的社会结构臃肿低效，需要一场彻底的“格式化”。“导师”的出现，恰好为他提供了理论框架和技术支持，让他觉得自己在参与一项伟大的“社会实验”。
从他的电脑中，技术人员恢复出了大量加密的聊天记录、未完成的“宣言”草稿，以及一些用于测试的恶意代码片段。更重要的是，发现了一个隐藏极深的通讯节点列表，这些节点构成了一个比之前已知的更加庞大和隐秘的通讯网络——“暗流（Undercurrent）”。
“这个‘暗流’网络，很可能是‘导师’用于直接指挥核心成员和传输关键指令的主干道。”技侦专家向专案组汇报，“吴哲的权限，只能接触到这个网络的外围，负责维护部分中继节点和进行理念传播。真正的核心指令流，他无法触及。”
与此同时，江雨带领的研究室团队，对吴哲的符号体系、文字风格和行为数据进行了深度挖掘。他们发现，吴哲的理念虽然偏激，但其符号设计和文字表达带有明显的“学院派”痕迹和审美追求，这与“导师”在指挥GoIp案、提供IcS组件时表现出的那种纯粹功利性、冷酷高效的风格存在微妙的差异。
“这可能不是一个人。”“猎焰”专案组的案情分析会上，江雨提出了自己的分析结论，“‘导师’可能不是一个单独的个体，而是一个……拥有明确分工的精英化小团体。吴哲负责‘文宣’和部分技术保障，而存在另一个或几个‘导师’，负责策划、资源和更具破坏性的行动。”
这个推断让专案组的成员们心情更加沉重。一个结构严密、分工明确、兼具技术实力和扭曲理念的组织，其危害性远超松散的联盟或单个的疯狂天才。
“必须找到进入‘暗流’网络核心层的方法，或者，找到其他像吴哲这样的核心成员。”李振定下了下一步的行动方针。
基于吴哲提供的节点列表和活动规律，“猎焰”组调动了国家级的技术力量，对“暗流”网络进行了全方位的监控和渗透尝试。这是一场在比特世界里的无声战争，攻防双方在光纤和服务器之间进行着每秒数以亿计的交锋。
进展缓慢而艰难。“暗流”网络的防御机制异常强悍，采用了多种前所未见的加密和混淆技术，其核心层仿佛被笼罩在一团无法穿透的迷雾中。
就在网络追踪陷入僵局时，江雨研究室的另一个方向取得了意外突破。负责“物联网安全”研究小组的学员，在分析一批从黑市收缴的、被篡改过的智能家居设备固件时，在其中一款智能门锁的底层代码里，发现了一段被巧妙隐藏的后门程序。这个后门并非用于普通的盗窃或窥探，其功能更像是一个……潜伏的“开关”，能够在特定指令下，使门锁彻底失效，或者发出错误的警报，制造混乱。
更重要的是，这段后门代码的编写风格和加密方式，与从吴哲电脑里提取出的、用于测试的恶意代码片段，存在高度相似性！
“他们不仅在策划宏观的网络攻击和理念输出，还在微观层面，渗透进我们日常生活的‘毛细血管’！”江雨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立刻将这一发现上报。
专案组顺藤摸瓜，对这批智能门锁的来源进行了追溯。最终，线索指向了华南地区一家中小型的智能家居代工厂。调查发现，该工厂一名负责固件烧录的技术主管，近期行为异常，有大额不明来源的收入，且其网络活动与“暗流”网络的某个外围节点存在过交集！
警方迅速控制了这名技术主管。经过审讯，他承认受一个匿名“客户”重金收买，利用职务之便，在特定批次的设备固件中植入了后门程序。至于“客户”的身份和目的，他一无所知，所有联系都是通过加密邮件进行。
虽然又斩断了一条触手，但“导师”集团渗透现实社会的能力和广度，让所有人不寒而栗。从虚拟的网络空间到实体的工业系统，再到千家万户的智能设备，似乎无处不在他们的阴影。
“他们像是在编织一张大网，”李振在专案组会议上，用红笔在地图上标记出已经发现的关联点——滨海市（吴哲）、GoIp案发生地、智能门锁代工厂……“这张网覆盖了技术、工业、日常生活，其最终目的，绝不仅仅是制造几起混乱那么简单。他们想要的，可能是……系统性颠覆。”
“猎焰”行动的意义，已经远远超出了一起刑事案件的范畴，上升到了维护国家安全和社会稳定的层面。更高层级的资源和力量被注入进来，案件的保密等级也提升至最高。
压力如山，但专案组和研究室的斗志并未被压垮。江雨鼓励研究室的年轻成员们：“不要被对手的庞大和隐蔽吓倒。他们越是精密，留下的独特‘指纹’就可能越多。我们要做的，就是找到这些‘指纹’，哪怕它再细微。”
她调整了研究室的策略，不再仅仅专注于网络追踪，而是加强了与物证鉴定、电子数据取证等传统但至关重要的技术部门的协作，试图从那些被篡改的硬件、被植入的代码中，提取出更多关于攻击者技术习惯、开发环境、甚至个人偏好的信息。
这是一场考验耐心和细致的工作。如同考古学家从破碎的陶片中还原古代文明，他们要从一行行冰冷的代码和一个个被修改的字节中，拼凑出“导师”集团的技术画像。
功夫不负有心人。通过对多份不同来源的恶意代码进行比对分析，研究室的技术小组发现，其中几份代码在编译时，引用了一个极其冷门、甚至可以说是被淘汰的编程语言库的特定版本。这个版本存在一个已知的、仅在特定时间段和特定开发社区内流传的微小漏洞。
这个发现，像是一道划破黑暗的闪电！
“使用这个特定版本库的程序员，其活动时间、技术圈子范围可以被大大缩小！”林薇兴奋地向江雨汇报。
结合之前对吴哲和智能门锁案技术主管的审讯中提到的，对方技术实力高超、但某些工具选择又显得“怀旧”或“特立独行”的特点，专案组将排查范围，聚焦到了那些拥有顶尖计算机背景，但可能因性格、理念等原因游离于主流科技公司之外，活跃在某些特定技术论坛或开源社区的“隐士”型高手。
一张更加精准的排查大网，悄然撒开。
深水之下的巨影，虽然依旧朦胧，但其轮廓，正在追踪者们不懈的努力下，一点点变得清晰。所有人都能感觉到，与“导师”的最终对决，正在一步步临近。而那场对决的结果，将关系到无数人的安宁与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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