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宫的夜,总是亮得过分。
殿外的桂花灯摇曳生光,风一吹,香气比白日更浓。
孟鸢坐在偏殿的长凳上,手边的锅已擦得发亮。
火灭了,可她总觉得那股热气还在。
“嫂嫂,我终于追上你了。”
那句从灰衣内侍嘴里转述的话,一直在她脑中盘旋。
追上了?
他还不知,追上她,也就踏进了这座宫的漩涡。
她抬起头,望向那扇雕花宫门,灯影如水。
心口发紧,却不知是怕还是别的什么。
次日清晨,太子召见。
殿内静极,连笔墨的香气都淡。
太子站在窗边,背着光,语气不疾不徐:
“昨日的桂香宴,父皇问起你。”
孟鸢微怔:“圣上……?”
太子侧过脸,神色淡淡:“他说,宫膳里许久没有新意,让你再做一道。”
“何时?”
“三日后。”
太子顿了顿,又补了一句:“那天的宴,有外臣在座,其中——包括宁州新中举人周临安。”
孟鸢抬眼,瞬间僵住。
她心底的那丝慌,被一句话撩醒。
“太子为何要让他入宫?”
“他文章清正,父皇赏识。”太子看着她,眼底似笑非笑,“怎么,你认得他?”
孟鸢心头一紧,立刻俯身行礼:“民妇不敢。”
太子盯了她片刻,忽然笑了。
“看来,你心口的香,不只桂味。”
孟鸢低头,不敢作声。
“退下吧。”
他声音温和,却藏着一丝不明的意味。
宫外的贡院学舍。
周临安换下青衫,已成新科进士。
同窗们邀他赴宴,他婉言谢绝,只说要回去温书。
夜色沉下,他却一个人走到了宫墙外。
墙很高,看不见里面,只能闻到隐隐的香气。
那是桂花香,也可能是她的味道。
他闭上眼,轻声笑。
“嫂嫂,你果然还在烧火。”
他想去见她,却又知道自己不能。
如今身份不同,靠得太近,会害了她。
于是他只能写。
案上摊着一张纸。
他提笔写下:
“火在宫中燃,笔在宫外落;
一香隔城墙,梦里见青锅。”
写完,他笑了笑,折成小卷,塞进袖口。
“有机会,总会让她看到的。”
三日后,宫宴再启。
孟鸢再次被召,做的是“桂香蜜莲汤”。
桂香取轻,莲子磨细,汤色澄净如玉。
太子亲自试菜,神色平静。
“此香,可献父皇。”
孟鸢行礼:“谨遵殿下之命。”
可当她转身离开时,门外传来太监高声通传——
“新科进士周临安,奉召入殿——”
那声音像雷一样打在她心上。
孟鸢的脚步微微一滞。
太子的笑声从身后传来。
“看来,香气还真能引人。”
孟鸢不敢回头,只能提着那碗桂香蜜莲,缓缓走出。
她的手在颤,汤面晃出一点涟漪。
而门口,一袭青衫迎面而来。
周临安抬头,正对上她的目光。
两人都怔住。
那一瞬,所有的香气、火光、人声,似乎都远了。
只剩下他们对视的一眼。
太子看在眼里,指尖轻轻敲了敲案角。
他低声道:“果然,有趣。”
宫宴散得很慢。
金碧的灯在夜风里摇,殿内的香雾半散不散。
孟鸢站在廊下,怀里抱着空碗,掌心还残着桂香。
“孟娘子,殿下有旨——留宴后清膳。”
灰衣内侍低声传话。
她答“遵命”,转身走向小膳房。
刚走几步,背后传来一声轻唤——
“嫂嫂。”
她几乎是下意识地回头。
周临安站在长廊的尽头,月光落在他青衫上,眼里亮得惊人。
“你怎么在这里?”孟鸢低声问,神色微急,“你该在前殿。”
“我只是奉旨入殿,没想到……”他顿了顿,嗓音有点哑,“真的是你。”
孟鸢抿唇,想要开口,却一时不知该说什么。
她想说“你不该来”,
却又觉得,这么说太冷。
最终,她只是问:“考得可顺?”
他笑了一下,语气轻得几乎听不清。
“见到你之后,一切都顺。”
那笑意有点少年气,却又藏着沉稳。
她心口一紧,低头避开那双眼。
“你现在是朝廷命官,莫乱说话。”
“我说的是实话。”
周临安向前一步,隔着三尺的距离停下。
“嫂嫂,我一直记得你教我——‘锅要稳,火要正’。
现在我才明白,人也一样。”
孟鸢被他说得有些乱,手里的碗差点掉地。
她勉强镇定:“这不是说话的地方。”
“那我等你。”
“你等我?”
“等你出宫。”
孟鸢怔住,片刻后,轻轻笑了。
“宫门不是你说开就能开的。”
“那我去求。”
“周临安——”她低声喊他的名字。
那一声喊里有责备,也有无法掩的颤。
两人都沉默。
风掠过桂树,香气一阵阵飘过。
远处传来太子低沉的笑声,像从另一座世界传来。
孟鸢收回目光,声音柔了下来。
“你先回去。能考中已是好事,别再惹祸。”
周临安沉默片刻,终究点头。
“那嫂嫂保重。”
他退了几步,又低声道:“我在外头守着。”
她没回头,只轻轻应了一声:“好。”
宫门前的灯火一盏盏灭去。
周临安立在风里,衣角被吹得乱。
他仰头,看见宫墙上那点点金光。
心里忽然明白:
那不是灯火,是她的香。
他轻声喃喃:“总有一日,我要把你从火里带出来。”
而宫内的灶火仍未灭。
孟鸢重新点火,把汤温着。
锅边的香气温柔又浓烈,她忽然想到一句话。
“火若不熄,人便不能凉。”
宫人们都察觉到了——太子的心情不对。
前几日还说笑如常的殿下,这两天几乎不出书房,连早膳都只尝两口。
御厨们人人自危,谁也不敢多说话。
孟鸢也被牵连。
自从那场“榜香宴”后,她被留在东宫膳署,只能在夜间出入。
她知道,这留,既是恩,也是锁。
“娘子,殿下今日又未点膳。”
灰衣内侍低声来报。
孟鸢手里擦勺的动作微微一顿。
“为何?”
“听说,朝中有人议论殿下‘宠厨女’。”
孟鸢指尖一紧,险些把铜勺掉地。
“谁传的?”
“外朝言官,借‘宫膳失制’上奏。陛下未怒,却叫人查。”
她的手缓缓垂下。
这香,终于惊到了不该惊的人。
她在灶前守了一夜,油香在火光中一点点往上升。
不论做什么菜,味道都不对——
或许不是汤的问题,是人心变了。
“娘子,”灰衣内侍又来了,神色凝重,“殿下传你去书房。”
孟鸢抿了抿唇,擦净手,跟着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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