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亲自在御花园为李嫔折玉兰的消息，像长了腿一样，比之前任何关于“KpI”和“流程图”的传闻跑得都快，迅速传遍了后宫每一个角落。
这一次，引起的震动远超以往。
如果说之前皇帝对李嫔的赏识还停留在“看重才干”的层面，那这亲自折花的举动，就带上了太多难以言说的、属于男女之间的暧昧意味。
各宫反应各异，但空气中明显多了一丝酸溜溜的味道。
几位原本就对李梦瑶这套“新法子”不以为然的低位妃嫔，聚在一起时，话语更是尖刻：
“哼，什么理事之才？不过是借着由头狐媚惑主罢了！”
“就是，弄些奇技淫巧，把皇上迷得五迷三道的，连折花这种事儿都做出来了……”
“等着瞧吧，这般张扬，迟早有她好看！”
而一些原本持观望态度，甚至暗地里佩服李梦瑶能力的宫人，心态也发生了微妙的变化。原来，跟着李嫔娘娘，不仅能学到本事，把差事办得漂亮，还可能……沾点圣宠的光？
于是，来揽月轩“请教”的人，非但没有因为皇帝的“特别关照”而减少，反而更多了，而且态度愈发恭敬，甚至带上了几分谄媚。不少人开口闭口就是“娘娘您定的这标准……”、“按您这流程……”，俨然将李梦瑶当成了某种意义上的“行业标杆”。
李梦瑶对此有些哭笑不得。她只是想优化管理流程，提高点工作效率，怎么莫名其妙就成了后宫“风向标”和“争宠假想敌”了？
她把那枝玉兰养在一个天青色的瓷瓶里，放在书案一角。洁白的花苞在几天后悄然绽放，清冷的香气弥漫在书房，提神醒脑之余，也时不时提醒着她那场御花园的“偶遇”和皇帝那双深邃难辨的眼睛。
她强迫自己把注意力拉回工作上。御膳房在经历了初期的抵抗后，现在进入了某种诡异的“配合”阶段。何太监隔三差五就来汇报进展，虽然改革的步子迈得比蜗牛还慢，但至少表面上是按照她那份方案在走了。
这日，她正在审核司制房（负责宫中衣物制作）送来的一份关于宫女夏衣尺寸标准的修订草案——这草案明显参考了她之前给内务府的建议，采用了更清晰的表格和更量化的数据。
忽然，素心进来禀报，说陈修仪娘娘来了。
李梦瑶有些意外。陈修仪自从上次“衣物折叠事件”后，就一直没什么动静，今天怎么亲自上门了？
她放下草案，整理了一下衣裙，迎了出去。
陈修仪今日打扮得格外明艳，珠翠环绕，香气袭人。她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笑容，见到李梦瑶，亲热地拉住她的手：“妹妹近日可是大忙人，姐姐我想见你一面都难呢！”
李梦瑶被她这突如其来的热情弄得有点不适，不动声色地抽回手，请她入内看茶：“修仪姐姐说笑了，不知今日前来，有何指教？”
陈修仪端起茶杯，轻轻吹了吹浮沫，目光却状似无意地扫过书案上那瓶盛开的玉兰，眼神微微一暗，随即又笑道：“指教可不敢当。谁不知道妹妹如今是皇上跟前的红人，协理宫务，连御膳房那些老刁奴都被妹妹收拾得服服帖帖，姐姐我佩服还来不及呢！”
她话里的酸意，几乎要溢出来。李梦瑶只当没听出来，客气道：“姐姐过誉了，臣妾不过是尽本分，为皇上分忧而已。”
“妹妹过谦了。”陈修仪放下茶杯，终于切入正题，“其实姐姐今日来，是有件事想请妹妹帮忙。我宫里有个小厨房，负责些点心汤水，只是这采买记账一向糊涂。听说妹妹于理事上极有章法，连御膳房那般复杂的账目都能理清，不知能否也帮姐姐看看，指点一二？”
李梦瑶心里明镜似的，什么请教账目是假，借机试探、拉拢关系，或者干脆就是想看看她这“宠妃”的成色才是真。
她微微一笑，既不推辞，也不大包大揽：“修仪姐姐既然信得过，臣妾自当尽力。不过，小厨房事务相对简单，姐姐不妨先让掌事宫女将以往的账目和采买流程大致整理一下，拿来给臣妾瞧瞧，臣妾再根据具体情况，看看能否提供些建议。”
她这话说得滴水不漏，既给了对方面子，又掌握了主动权，还避免了直接卷入对方宫苑的是非。
陈修仪见她应对得体，态度不卑不亢，心里那股因为玉兰花而升起的嫉妒和危机感更重了。这李嫔，不仅有手段，还有心计，看来不是个容易拿捏的。
她又旁敲侧击地说了几句，见李梦瑶始终保持着礼貌而疏离的态度，只得悻悻地起身告辞。
送走陈修仪，素心忍不住撇嘴：“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娘娘，您可得当心点，我看这陈修仪嫉妒心重着呢。”
李梦瑶揉了揉眉心，感觉比处理一堆烂账还累：“后宫就是这样，你不想惹事，事也会来惹你。以后这类‘拜访’，只怕会越来越多。”
她走到书案前，看着那瓶玉兰花，幽幽的香气此刻闻起来，似乎也带上了一丝复杂的意味。
这枝花，就像投入平静湖面的一颗石子，激起的涟漪，正在不断扩大，裹挟着欣赏、嫉妒、算计和试探，向她涌来。
皇帝这份“厚礼”，带来的不全是甜蜜，还有随之而来的麻烦。
然而，当她目光扫过桌上那份司制房送来的、明显借鉴了她思路的草案，想到御膳房那边虽然缓慢但确实在推进的改革，以及那些因为用了她的法子而工作效率大增、对她感恩戴德的底层宫人时，心里又生出一种奇异的满足感和力量感。
也许，这就是在这后宫“职场”打拼必须付出的代价吧。想要做点事情，就不可能完全避开这些是是非非。
她拿起笔，继续审阅那份草案，嘴角微微扬起一抹倔强的弧度。
不管怎样，她选择的这条路，她会继续走下去。至于那些暗流和醋意……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便是。
只是，她偶尔还是会想起皇帝递过花枝时，那双深沉眼眸中一闪而过的、她看不懂的情绪。
他送她这枝玉兰，究竟是无心之举，还是……别有深意？
这后宫的风，似乎因为她，真的开始转向了。只是这风向，是好是坏，目前还难以预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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