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中,只有喘息声。
沉重的,压抑的,像是破旧风箱被硬生生拉扯着,每一次吐纳都带着铁锈的味道。
王胖子感觉自己背上扛着的不是一个人,而是一座正在缓慢冷却的火山。吴邪的身体没有温度,只有那透过衣物传来的,微弱而固执的“咚咚”声,证明这座火山还没有死透。
他每一步都走得极稳,脚下的碎石被踩得咯吱作响。
身边的张起灵更像是一个依靠他才能站立的影子,那条废掉的左臂被绷带胡乱地缠着,血腥味和汗臭味混在一起,成了这绝境里唯一的活人气。
“小哥,你他娘的看准点。”胖子的声音沙哑得厉害,“胖爷我这身子骨可经不起折腾了,再走错路,咱们仨,不,咱们四个,就真得在这儿凑一桌麻将了。”
张起灵没有说话,只是抬起那只完好的右手,指向前方不过十几米远的石壁。
“那里。”
他的声音很轻,却很清晰。
胖子眯着眼,借着头灯昏暗的光,仔细打量着那片石壁。
它看上去和周围的山体没什么两样,都是粗糙的岩石,布满了岁月的刻痕。但看得久了,就能发现不对劲。
那里的石壁纹路,似乎被人为地修饰过,几道深刻的线条在光影下,隐约构成了一个巨大而模糊的印记。
“就这?”
王胖子搀着张起灵,背着吴邪,一步一挪地走了过去。
他伸出空着的手,在冰冷的石壁上摸索着。触感粗糙,带着刺骨的凉意。
“机关在哪儿?你别告诉我得喊一句‘芝麻开门’。”
“往下三尺,左移半掌。”张起灵靠着墙,闭着眼,像是在回忆一张刻在脑子里的地图,“那里应该有一个凹槽。”
胖子依言,蹲下身子,用手拂去石壁下方的尘土。
果然,一个巴掌大小,形状不规则的凹槽出现在眼前。
他没有犹豫,从口袋里掏出那块从解雨臣身上找到的木质令牌,小心翼翼地放了进去。
“咔哒。”
一声轻响。
令牌与凹槽严丝合缝,完美地嵌合在了一起。
王胖子心里一喜,抬头看向张起灵:“行啊哑巴,你这脑子总算没白恢复。接下来呢?是不是该开了?”
他一边说,一边试着推了推石壁。
石壁纹丝不动。
他又加了把劲,吃奶的力气都使出来了,背上的吴邪都跟着晃了晃。
石壁还是纹丝不动。
“操,怎么回事?”胖子喘着粗气,一拳砸在石壁上,震得手疼,“这玩意儿是声控的还是怎么的?难不成还要对个暗号?”
他心里那点刚燃起的希望,瞬间被浇灭了一半。
他回头看了一眼昏迷不醒的解雨臣,又看了看手里的令牌,心里的疑云更重了。
“小哥,你说这小花,到底是什么来头?他怎么会有这种东西?这玩意儿叫九门提督令,听着就牛逼,可他娘的怎么到他手里了?解家不是早就……”
“不知道。”张起灵打断了他,缓缓睁开眼,“但现在,这不是重点。”
“那什么是重点?”
“这只是第一步。”张起灵看着那个令牌,“这个令牌,是钥匙。但打开这扇门的,不是钥匙本身。”
“你他娘的能不能一次性把话说完?”王胖子急了,“胖爷我最烦你们这种说话说一半的谜语人!”
张起灵沉默了一下,似乎在组织语言,也似乎是在积攒力气。
“这扇门,是张家的核心暗道之一。它的存在,是为了在极端情况下,让拥有资格的人能够安全撤离。所以,它需要双重验证。”
“双重验证?”
“令牌,是资格的证明。但要激活它,还需要一样东西。”
张起灵抬起他那只完好的右手,用食指,轻轻点了点自己的心口。
“血。”
王胖子愣住了。
“血?谁的血?”
“纯正的张家麒麟血。”张起灵的语气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将血滴入令牌中心的血槽,才能真正激活机关,打开通路。”
空气,一下子安静下来。
胖子呆呆地看着张起灵,又低头看了看那块令牌。在令牌的正中央,确实有一个指甲盖大小的,不易察觉的凹陷,那就是所谓的血槽。
他的脑子有点转不过来。
麒麟血……
又是麒麟血。
他想起了吴邪,想起了吴邪曾经用那“体验卡”一样的麒麟血,一次次化解危机。
可现在……
他看向张起灵,看着他那张毫无血色的脸,看着他那条软软垂下的左臂,看着他连站立都需要依靠自己的虚弱模样。
“你的意思是……要用你的血?”胖子的声音干涩。
“嗯。”
“不行!”
王胖子想都没想,直接吼了出来。
这两个字,吼得地动山摇,连石壁上的灰尘都簌簌地往下掉。
他猛地站直了身体,因为动作太大,背上的吴邪都差点滑下去。他连忙扶稳,然后死死地盯着张起灵。
“我他娘的说不行!”
“这是唯一的办法。”张起灵看着他,眼神里没有丝毫退缩。
“唯一的办法个屁!”王胖子彻底炸了,他指着张起灵的鼻子,唾沫星子都快喷到他脸上了,“你看看你现在这副鬼样子!你他娘的自己照照镜子!你还有血吗?你那条胳膊都快成肉酱了,流的血都快能养一池子鱼了!你现在再放血,你是想死在这儿吗?!”
“我死不了。”
“你放屁!你当你是神仙啊?铁打的身子也经不住这么折腾!”王胖子气得胸口剧烈起伏,“老子告诉你,张起灵,你想都别想!胖爷我好不容易把你们俩从鬼门关拉回来,不是为了看你在这儿玩什么自我牺牲的戏码!”
这是他们认识以来,王胖子第一次如此声色俱厉地对张起灵咆哮。
也是第一次,他连名带姓地吼出了他的名字。
张起灵看着他,那双古井无波的眼睛里,终于起了一丝涟漪。
“胖子,我们没有时间了。”他试图让胖子冷静下来,“吴邪等不了,我们都等不了。食物和水,都快没了。”
“没了就没了!胖爷我就是渴死,饿死,也绝不让你放一滴血!”王胖子的态度强硬到了极点,“大不了,老子用炸药把这山给炸开!我就不信了,还能真把我们困死在这儿!”
“你没有炸药。”张起灵一句话就戳破了他的虚张声势。
“我……”王胖子被噎住了,他当然知道自己没有炸药,他只是……只是不想接受这个选择。
一个必须用兄弟的命去换的生路,他宁可不要。
“张起灵,你听好了。”胖子的声音低沉下来,带着一种不容商量的决绝,“老子不管你以前是什么族长,背负着什么狗屁的宿命。现在,在这里,我说了算!”
他挺直了腰杆,背上的吴邪给了他无穷的力量。
“老子已经背着一个半死不活的了,不能再他娘的扛着一具尸体出去!”
“天真要是醒了,知道我让你死在我面前,他得从棺材里跳出来掐死我!”
“所以,你给老子省省吧!好好待着,养你的精神。路,胖爷我想办法!”
说完,他不再看张起灵,转身就开始在附近摸索起来,似乎真的想找一条能用拳头砸开的路。
张起灵默默地看着他的背影,那个平日里嘻嘻哈哈,看似没心没肺的男人,此刻的背影却宽阔得像一座山。
他没有再劝。
他知道,劝不动了。
这个叫王胖子的男人,一旦认准了什么事,十头牛都拉不回来。
绝望。
一种比刚才更深沉的绝望,笼罩了这片小小的空间。
一个知道路,却无力去开。
一个有力气,却拒绝那条路。
他们就像是被困在了一个无解的死循环里,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时间一点点流逝,看着生机一点点被吞噬。
张起灵缓缓地靠着石壁坐下,剧烈的疼痛和失血带来的眩晕感阵阵袭来。他知道,自己的身体快到极限了。
或许,等胖子没力气的时候,自己再……
就在这片令人窒息的僵局中,一个微弱的声音,突兀地响了起来。
“呃……”
那声音很轻,很虚弱,像是一声无意识的呻吟。
但在这安静的地下空间里,却清晰得如同炸雷。
王胖子猛地停下动作,僵硬地转过身。
张起灵也瞬间抬起了头。
两人的目光,不约而同地投向了那个被他们暂时遗忘在角落的身影。
解雨臣。
只见那个穿着粉色衬衫,此刻却满身尘土和血污的年轻人,眼皮正在微微颤动着。
他……醒了?
王胖子心里咯噔一下,也顾不上跟张起灵置气了,三步并作两步冲了过去。
他蹲下身,紧张地看着解雨臣。
“小花?你醒了?你他娘的能听见我说话吗?”
解雨臣的睫毛又颤了颤,然后,缓缓地睁开了一条缝。
他的眼神很涣散,似乎还没有完全聚焦。光线刺得他很不舒服,他下意识地想抬手去挡,却发现浑身都像散了架一样,动弹不得。
他看到了蹲在他面前的王胖子,那张焦急的胖脸在他的视野里由模糊变得清晰。
他又转了转眼珠,看到了不远处靠墙坐着的张起灵,还有胖子手里攥着的那块……令牌。
当他的目光落在令牌上时,那涣散的眼神瞬间凝固了。
一种复杂的情绪,在他的眼底闪过。
他张了张嘴,干裂的嘴唇蠕动了几下,发出了几个嘶哑的音节。
“水……”
“哦哦,对,水!”胖子如梦初醒,连忙从包里拿出那仅剩的小半瓶水,小心翼翼地递到解雨臣嘴边,喂他喝了两口。
清凉的液体滋润了喉咙,解雨臣总算缓过来一点。
他看着胖子,又看了看张起灵,最后,目光再次落回到那块令牌上。
他的眼神,让胖子心里发毛。
“小花,你……”
胖子刚想问他这令牌到底是怎么回事,解雨臣却先开口了。
他的声音,虚弱得像是一缕青烟,却带着一种不容错辨的急切。
“别……”
“别用他的血……”
胖子和张起灵都愣住了。
他怎么会知道?他刚才不是昏迷着吗?
解雨臣没有理会他们的惊讶,他挣扎着,似乎想撑起身体,但只是徒劳。
他只能用尽全身的力气,从喉咙里挤出那句话。
“用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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