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云宗外门演武场，时隔数月，再次人声鼎沸。
与之前大比时的盛况不同，今日的气氛少了几分庆典般的喧嚣，多了几分肃杀与紧张。高台之上，端坐着几位内门长老与执事，神色淡漠，俯瞰下方。传功长老赫然在列，面色古板，目光如电，扫视着场中每一个弟子。
场下，数百名外门弟子按照所属区域列队站立，鸦雀无声。空气中弥漫着灵力躁动的气息，混杂着渴望、焦虑与不安。今日是外门年度考核之期，不仅关乎资源配给，更决定着是否有资格参与不久后的内门选拔！对绝大多数外门弟子而言，这是鲤鱼跃龙门的关键一步。
林陨站在人群最边缘、最不起眼的角落，穿着那身洗得发白、甚至带着些许污渍的杂役服，低着头，黑发遮面，气息微弱而杂乱，与周围那些摩拳擦掌、灵力外显的外门弟子格格不入。
他像是一滴汇入江河的浊水，无声无息，无人关注。偶尔有目光扫过，也迅速移开，带着毫不掩饰的嫌弃，仿佛多看一眼都会沾染晦气。
考核一项项进行。测力石碑前爆发出呼喝与闷响；身法迷宫中身影闪烁、你追我赶；基础法术考核时各色灵光乍现又熄灭……有人欣喜若狂，有人黯然神伤，演武场上演着最真实的悲喜剧。
林陨默默看着，眼神平静无波。这些在旁人眼中需要全力以赴的考核项目，在他感知里，如同稚童嬉戏。那测力石碑，他感觉自己随意一拳便能将其打成齑粉；那身法迷宫，他凭借远超在场所有人的神识与对力量的精妙掌控，闭着眼睛也能在瞬息间穿梭自如；那些基础法术，更是粗糙得不堪入目。
但他今日来，并非为了考核。
他在等。
等一个机会，一个足以引起足够“关注”，却又不会过早暴露全部实力的机会。
很快，轮到了最后一项，也是最具看点的一项——实战切磋。
执事弟子手持名册，声音冰冷地念出对决名单。一场场战斗在中央擂台上展开，灵力碰撞，呼喝不断，引得台下阵阵惊呼或叹息。
“下一场，王龙，对，林陨！”
当这个名字被念出时，全场先是微微一静，随即爆发出难以抑制的哄笑与议论！
“王龙？那个练气五层的王龙？他对林陨？哈哈哈！”
“这有什么好打的？王龙一拳就能把那废物打趴下吧？”
“执事是不是搞错了？让一个杂役上台？”
“估计是走个过场，赶紧把这晦气家伙打发下去吧！”
高台上，传功长老眉头微不可察地皱了一下，看向负责安排对战的那名执事。那执事感受到目光，连忙躬身，低声道：“长老，是……是王龙自己强烈要求的，他说……要亲手教训一下这个宗门之耻，以正风气……”
传功长老目光闪烁，未再言语，算是默许。一个道损之体的杂役，是死是活，他并不关心。若能借此敲打一下某些不安分的弟子，也不错。
擂台上，一个身材壮硕、面容带着几分狞恶的青年已然跃上，正是王龙。他双臂抱胸，下巴微抬，用鼻孔看着台下缓缓走来的林陨，嘴角满是毫不掩饰的讥讽与快意。
他曾是林陨还在外门时，巴结得最勤快的几人之一。而在林陨被测出道损之体后，他也是跳得最凶、嘲讽得最狠的一个。如今，更是要在这众目睽睽之下，亲手将昔日的“天才”（虽然只是他自以为的）彻底踩入泥沼，以此来讨好内门的某些人，并彰显自己的“威风”。
林陨走得很慢，脚步甚至有些“虚浮”，在无数道或嘲弄、或怜悯、或看戏的目光中，一步步登上擂台，站在了王龙的对面。
“林陨，没想到吧？你也有今天！”王龙压低声音，语气中充满了报复般的快感，“以前仗着有点天赋，对老子爱答不理？现在，老子就让你知道，废物，就该有废物的觉悟！”
林陨抬起头，散乱的黑发下，目光平静地看着他，没有任何情绪，如同在看一块石头。
这种眼神彻底激怒了王龙。
“找死！”
王龙怒吼一声，不再废话。练气五层的灵力轰然爆发，周身泛起土黄色的光芒，显然修炼的是偏向防御与力量的土系功法。他右脚猛地一踏擂台，整个人如同蛮牛般冲向林陨，右拳紧握，土黄色的灵力包裹着拳头，带着猎猎风声，直捣林陨面门！
这一拳，他用了八成力！他要一拳就将这废物打得筋断骨折，像条死狗一样趴在地上！他要让所有人都看到，得罪他王龙的下场！
拳风扑面，吹动了林陨额前的发丝。
台下，不少人已经闭上了眼睛，不忍看那血腥的一幕。高台上，一些执事也微微摇头。
就在王龙的拳头即将触及林陨鼻尖的刹那——
林陨动了。
没有灵力光芒，没有惊天动地的气势，甚至没有太大的动作。
他只是微微侧身，让那气势汹汹的拳头擦着自己的脸颊而过。然后，在王龙因全力一击落空而身形前倾、中门大开的瞬间，他的右手，如同鬼魅般，后发先至，轻飘飘地印在了王龙的胸膛之上。
动作看起来是如此随意，如此缓慢，甚至带着一丝“虚弱”。
然而——
“嘭！！！”
一声沉闷如击败革的巨响，猛然炸开！
王龙前冲的壮硕身躯，如同被一头狂奔的巨型妖兽正面撞上，以比来时更快的速度，猛地倒飞出去！人在空中，便已鲜血狂喷，胸膛肉眼可见地凹陷下去一大块，骨头不知断了几根！
他划过一道狼狈的抛物线，重重砸落在擂台边缘的防护光幕上，发出一声令人牙酸的撞击声，然后如同破麻袋般滑落在地，抽搐了两下，便彻底昏死过去。
整个演武场，瞬间死寂！
落针可闻！
所有的哄笑，所有的议论，所有的表情，都在这一刻凝固！
无数道目光，如同被无形的线牵引着，死死地钉在擂台上那个依旧站在原地，缓缓收回手掌，仿佛只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小事的杂役弟子身上。
他依旧穿着那身破旧的杂役服，气息依旧微弱杂乱。
但这一刻，再无人敢流露出丝毫的鄙夷与嘲笑！
只有无边的震惊，与难以置信的骇然！
一拳！
仅仅一拳！
甚至都没看到灵力波动！
练气五层的王龙，便如同土鸡瓦狗般，被瞬间秒杀！
这……这怎么可能？！他不是道损之体吗？他不是无法修炼吗？！
高台上，传功长老猛地坐直了身体，浑浊的眼眸中爆射出骇人的精光，死死盯住了擂台上的林陨，脸上第一次露出了极其凝重的神色。
负责裁判的执事也张大了嘴巴，半晌才反应过来，结结巴巴地宣布：“林……林陨，胜！”
声音在死寂的演武场上空回荡，显得格外突兀。
林陨面无表情，甚至没有去看一眼台下昏死的王龙，也没有理会那无数道几乎要将他刺穿的目光。他微微低头，如同来时一样，脚步“虚浮”地，一步步走下了擂台。
所过之处，人群如同潮水般下意识地分开一条道路，看向他的眼神，充满了惊惧、疑惑，以及一丝难以言喻的……敬畏？
他重新回到那个最边缘的角落，仿佛刚才那石破天惊的一拳，与他毫无关系。
但演武场上的气氛，已然彻底改变。
一道低沉而充满威严的声音，如同惊雷般在高台上炸响，打破了这令人窒息的寂静：
“林陨！”
传功长老长身而起，目光如两道冰冷的闪电，穿透虚空，牢牢锁定了人群边缘那道瘦削的身影。
“你，上来！”
第十二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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