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雾被阳光撕出道银绿的裂口，林辰的睫毛上还挂着雾珠，婴儿掌心的藤环突然收紧，勒得他指节发白——那透明花瓣正在炸开，星沼藤的卷须像受惊的蛇，顺着每个人的脚踝往上窜，在膝盖处打了个活结。
“啧。”阿古拉甩脚想踢开，却发现藤结越收越紧，根须已钻进他磨破的鞋洞，在脚底板钻出密密麻麻的痒意。他往石墙上撞了撞脚踝，藤须竟顺着砖墙往上爬，在砖缝里开出米粒大的白花，花香混着晨露的湿意，呛得他打了个喷嚏。
叶语者的姑娘们正用银线穿光蝶翅膜，藤须缠上她们的手腕时，翅膜突然在阳光下折射出火焰的纹路。最年长的姑娘指尖被藤尖刺破，血珠滴在翅膜上，立刻被吸成道红线，顺着纹路往翅尖跑，像条会动的血管。她咬着下唇往后缩，藤须却跟着往袖口里钻，在肘弯处结成朵花苞，顶得皮肤突突直跳。
铁匠铺的风箱突然自己动起来，银绿色的炭火往炉外溢，落在地上竟不熄灭，反而顺着星沼藤的根须往洞外爬。老匠人举着铁钳去夹，钳口刚碰到炭火，藤须就顺着钳柄缠上来，烫得他手背的老茧滋滋冒白烟。“这孽障！”他骂着松手，铁钳落地时，炭火已在地面拼出半只光蝶的形状，缺的那半，正好映在姑娘们的翅膜上。
暗族少年们的长戟往地上戳，想斩断藤结，戟尖却像扎进了活物的肉里，传来闷闷的阻力。最小的少年用力过猛，戟柄脱手撞上岩壁，震得他虎口发麻，而藤结竟在这时松开半寸，随即又猛地收紧，勒得他小腿肌肉突突抽搐，像有无数只蚂蚁在皮肉里钻。
林辰怀里的婴儿突然不哭了，后颈的胎记烫得惊人，他不得不把孩子往臂弯里挪了挪。这一动，婴儿掌心的藤环突然发光，洞顶的藤网应声降下，在众人头顶织出个穹顶，穹顶上的白花同时绽放，落下的花粉沾在皮肤上，像被针尖轻轻扎了下，麻得人指尖发颤。
“快看！”阿古拉突然指向洞口，星沼藤的根须正拖着晒谷场的石磙往洞里挪，石磙上的霜花遇热融化，在地面画出条银亮的线，线的尽头，铁匠铺的铁砧正自己往洞里滑，铁砧上的风信子花纹已完全绽开，花瓣上的绒毛沾着银粉，被气流一吹，全粘在暗族少年的甲胄上，像层会动的苔藓。
叶语者的姑娘们终于穿好了翅膜，她们往洞中央跑时，藤须突然松开脚踝，转而缠上她们的腰，把人往穹顶下的光圈里送。最年长的姑娘被举到半空时，翅膜突然展开，与穹顶的藤网相触的刹那，她眉骨的银花印记爆发出强光，将光蝶破茧的画面投在岩壁上——这次，茧壳上有了星沼藤的纹路，蝶翅上，竟沾着铁匠铺的火星。
老匠人的铁钳还插在炭火里，银绿色的火苗顺着藤须往上爬，烧到他的袖口时突然变了色，成了温暖的橙红。他的手背已被烫出连片的红斑，却浑然不觉，眼睛直勾勾盯着光圈里的婴儿：“那胎记……烧起来了！”
婴儿后颈的胎记确实在发光，像块烧红的烙铁，星沼藤的卷须往胎记里钻时，竟被烫得滋滋作响，却依旧不肯退。林辰的胳膊被藤须勒得生疼，肌肉紧绷得像块石头，却死死护住婴儿不让藤须靠近——他看见婴儿的瞳孔里，映着两个小小的火苗，一个是铁匠铺的橙红，一个是藤网的银绿。
暗族少年们的长戟在地上划出火星，每朵火星落地，都长出株迷你的星沼藤，藤叶上的露水滚落在地，立刻变成光蝶的幼虫，往光圈里爬。最小的少年被幼虫爬了满脚，痒得直跺脚，却在看到幼虫蜕壳时愣住了——壳上的纹路，与他甲胄上的苔藓绒毛一模一样。
洞口的石磙终于滑进洞里，它撞上铁砧的瞬间，所有的藤须都停下动作。石磙上的霜水与铁砧上的银粉相融，汇成条小溪，溪水里，星沼藤的种子在发芽，光蝶的幼虫在蜕变，铁匠铺的火星在游泳，而婴儿的胎记光芒最盛时，林辰忽然发现，自己手腕的勒痕里，渗出血珠正往胎记的方向流，血珠所过之处，藤须都化作了透明的晶丝。
“是共生！”叶语者的姑娘在半空喊道，她的翅膜正与藤网编织在一起，“藤在借火淬蝶，蝶在借藤传种，火在借铁生根！”
老匠人突然哈哈大笑，他猛地抽出铁钳，银绿色的火苗立刻窜上穹顶，把藤网烧成了金色。“烧得好！”他的手背已起了水泡，却抓过一把星沼藤的种子往火里扔，“老子打了一辈子铁，就信一点——好东西，都是烧出来的！”
种子在火里炸开，变成无数细小的光蝶，一半扑向暗族少年的甲胄，在上面结出银色的茧；一半落进婴儿的摇篮，与胎记的光芒混在一起，让那片皮肤泛起健康的粉红。林辰的勒痕终于不再渗血，晶丝般的藤须缠着血珠，在婴儿的摇篮边织出个小小的网，网上的露珠里，能看见星沼藤的根、光蝶的翅、铁砧的花，还有每个人眼底跳动的光。
只有阿古拉还在跺脚，他脚底板的痒意已变成酥麻，低头时却笑了——那些钻进鞋洞的藤须，正在他的脚底板上，绣出朵小小的风信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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