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渐深，窗外的帝都灯火如同散落人间的星辰，隔着玻璃，无声地喧嚣着。
林远和绘梨衣的文字聊天渐渐慢了下来，带着一种满足的尾声。
他打了个哈欠，揉了揉有些发涩的眼睛，准备道晚安。
就在他指尖即将敲下“晚安”二字时——
“嗡……嗡……”
手机屏幕骤然亮起，【绘梨衣 视频通话邀请】的提示跳动着，像一颗投入心湖的小石子。
林远愣了一下，随即嘴角不自觉地上扬。
他几乎能想象到屏幕那头，绘梨衣抱着手机，可能犹豫了一会儿，才鼓起勇气按下通话键的模样。
他立刻按下了接听。
屏幕亮起，绘梨衣的脸庞瞬间占据了画面。她似乎刚洗过澡，暗红色的长发柔顺地披散在枕头上，衬得肌肤愈发白皙。
她侧躺在床上，手机拿得很近，那双清澈的、带着一丝刚沐浴后水汽的眸子，一眨不眨地看着屏幕里的林远，仿佛要透过这小小的窗口，确认他的存在。
“林远……”她的声音透过听筒传来，比平时更软，带着一点依赖的鼻音。
“嗯，我在呢。”林远看着她，不自觉地放柔了声音，自己也调整了一下姿势，靠在床头，让摄像头能更好地捕捉到自己，“怎么突然打视频了？睡不着吗？”
绘梨衣轻轻摇了摇头，依旧专注地看着他，小声说：“没有……就是，想看看林远。”
很直白，没有任何修饰的理由。就是因为想看了。
林远的心像是被羽毛轻轻搔了一下，有点痒，又有点暖。
他笑了笑：“我有什么好看的，不就这张脸嘛。”
绘梨衣却很认真地反驳：“林远，好看。”她顿了顿，似乎在想更准确的词，然后补充道，“很……漂亮。”
“漂亮？”林远失笑，他对自己这张脸的认知很清晰，顶多算是清秀顺眼，跟“漂亮”这种词实在不搭边，还没有屏幕前的读者好好看，“绘梨衣，你是不是对‘漂亮’有什么误解？我这样的，扔人堆里都找不出来。”
他说的倒是真心话。
前世今生，他都从未觉得自己在外貌上有什么突出之处。
绘梨衣却固执地摇了摇头，眼睛亮晶晶的，像是藏着星星：“就是漂亮。林远的眼睛，很好看。笑起来……这里，”她伸出纤细的手指，隔着屏幕虚点了一下林远的嘴角，“会弯起来，像月亮。”
林远被她这笨拙又真诚的夸奖弄得有些不好意思，耳根微微发热。
他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嘴角，干咳两声，试图转移话题：“咳……那个，绘梨衣，我给你看个东西。”
他不想继续讨论自己“漂亮”与否这个话题，这让他有点无所适从。
“嗯？”绘梨衣好奇地歪了歪头。
林远翻身下床，从自己的行李箱里，小心翼翼地拿出一个厚厚的、封面有些磨损的速写本。
这是他来到这个世界后，为数不多一直带在身边的东西，承载着他前世未竟的梦想和此世无人知晓的寄托。
他重新坐回床上，将速写本摊开在膝盖上，调整摄像头对准。
“这是……我画的漫画。”林远的语气里，带上了一丝难得的、不易察觉的腼腆和认真。
只有在面对自己真正热爱的事物时，他才会暂时放下那些“抽象”和自嘲的外壳。
速写本上，是用铅笔精心勾勒出的线条，构成一个个鲜活的人物和场景。
有热血沸腾的战斗分镜，有细腻温馨的日常片段，画风虽然还带着少年的青涩，但线条流畅，构图用心，能看出作者倾注了大量的热情和时间。
“哇……”绘梨衣发出了一声小小的惊叹，眼睛睁得更大了，几乎要贴到屏幕上，“林远……画的？”
“嗯。”林远轻轻地翻动着页面，偶尔会停下来，简单解释一下某个角色或情节，“以前……嗯，就是很久以前，就喜欢画这些。想着有一天，能成为一个漫画家就好了。”
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纯粹的、梦想的光芒。
这是他内心最柔软、也最坚定的角落。
绘梨衣安静地看着，听着。
她看不懂复杂的剧情，也不太理解那些分镜技巧，但她能感受到林远在讲述这些时，语气里那份不一样的光彩。
她能看出那些线条勾勒出的世界，是林远用心创造出来的。
“这里，”林远指着一页上，一个站在星空下的孤寂少年背影，“有点像以前的我吧……总觉得和整个世界格格不入。”
绘梨衣看着那个背影，又看了看屏幕里微微低着头的林远，突然小声说：“不像。”
“嗯？”
“现在的林远，”绘梨衣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直达林远心底，“很好。”
林远翻动页面的手指顿住了。
他抬起头，看向屏幕。绘梨衣正静静地看着他，那双暗红色的眼眸里，没有丝毫的敷衍或安慰，只有全然的信任和……一种他无法准确解读，却让心脏微微发烫的温暖。
窗外是遥远的、属于帝都的繁华灯火。
房间内，手机屏幕连接着两个安静的少年少女。
一个在展示着自己内心最珍贵的梦想角落，另一个在用最纯粹的目光，无声地肯定着他的存在。
林远看着绘梨衣那双映着屏幕微光、无比专注的眼睛，忽然觉得，那些关于自卑、关于配不上的纷杂念头，在此刻，似乎都被这静谧而温暖的氛围悄然融化了。
他不需要她懂他的漫画技巧，不需要她理解他曾经的孤独。
她只是在这里，安静地看着，听着，说着“很好”。
这就足够了。
“嗯。”林远低低地应了一声，嘴角重新扬起了弧度，这次，是发自内心的，带着点不好意思，又有点被理解的开心，“谢谢。”
他继续翻动着速写本，绘梨衣依旧安静地看着，偶尔会指着某个可爱的角色问一句，林远便会耐心地讲解。
夜更深了，他们的视频通话却持续着，像一条温暖的溪流，在寂静的夜里，无声地流淌，滋润着两颗年轻而孤独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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