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舒号的光翼掠过一颗灰蓝色的行星时，杉菜掌心的冰蓝色新芽突然剧烈颤动，芽尖的冰晶折射出地面的景象——大片冻土皲裂如蛛网，风卷着沙砾掠过地表，连最坚韧的苔藓都不见踪迹。
“它在叫我们下去。”亚梦的溪铃泛起涟漪，水纹里浮出行星的名字：“忘川冻土”。名字旁标注着一行小字：“三百年前曾有花海，如今只剩冰封的河床。”
飞船降落时，起落架碾过冻土，发出沉闷的“咯吱”声，像踩碎了无数冻硬的叹息。刚打开舱门，刺骨的寒风就灌了进来，风中卷着细碎的冰碴，打在脸上生疼。杉菜将掌心的新芽凑近地面，芽尖的冰晶立刻化作一道蓝光，在冻土上画出个小小的圆圈——圆圈里的冻土竟泛起湿润的光泽，隐约有绿意从裂纹中透出。
“这里的土地记得花的味道。”文茜蹲下身，风信石贴近地面，光影中浮现出模糊的画面：三百年前的忘川冻土上，河流淌着暖水，两岸开满紫色的花，穿麻布衣裳的人们在花间引水灌田，笑声顺着风飘出很远。
亚梦的溪铃突然指向西北方：“那里有残留的水脉。”众人循声走去，穿过片低矮的冰丘，果然见一道干涸的河床横在冻土上，河床底部的冰壳里嵌着些发黑的花茎，像被时光凝固的泪痕。
“看冰壳里的影子。”杉菜指着一块半透明的冰，冰里裹着团淡紫色的雾气，雾气中浮着朵模糊的花影，“和星云里飘出的花很像。”她将掌心的新芽贴近冰壳，冰壳立刻“咔嚓”裂开细纹，淡紫色雾气顺着裂纹涌出，在空气中凝成朵小小的花，花瓣一碰就化作水汽，却在冻土上留下圈淡紫的印记。
“是‘紫渊花’。”文茜望着印记，风信石的光芒让印记愈发清晰，“传说能在冻土下休眠千年，只等一场能唤醒它的春信。”
沿着河床往前走，冰壳里的花影越来越密，有些冰壳上还留着人为凿刻的痕迹，像有人曾试图从冰里取出花茎。在河床尽头的岩壁下，他们发现了一个半埋在冻土中的金属盒，盒子上锈迹斑斑，却能看出刻着繁复的花纹——正是紫渊花的模样。
打开金属盒，里面没有花种，只有一卷泛黄的羊皮纸，纸上用炭笔写着歪歪扭扭的字，墨迹早已干涸：“最后一批紫渊花种埋在河床第三道弯，冰融时若能开出花，就把种子送到隔壁星系的冻土带。他们说忘川的花能在任何寒冷里扎根，就像我们的人，再难也能找到活下去的法子。”纸的末尾画着个小小的箭头，指向河床深处。
“他们没能等到花开。”亚梦轻抚羊皮纸，纸上的字迹突然化作光点，在空气中拼出群人的身影：穿麻布衣裳的人们跪在干涸的河床边，把最后一批花种裹进油布，埋进冰壳最厚的地方，领头的人捧着块紫渊花形的冰，说“这是给后来人的信物”。
杉菜突然握紧掌心的新芽，芽尖的蓝光直射向河床第三道弯，那里的冻土突然震动起来，冰层下传来“咕嘟”的声响，像有泉水在涌动。众人跑过去，只见冰壳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融化，融化的冰水汇集成小小的水洼，水洼里竟冒出了细密的紫芽，芽尖顶着的不是叶片，而是小小的冰珠。
“是冰魄的力量唤醒了它们！”文茜惊喜地说，风信石在水洼上方亮起，紫芽立刻疯长起来，花茎冲破冻土，花苞在寒风中膨胀，最终绽开成片淡紫色的花海，花瓣上的冰珠在阳光下折射出虹光，映得周围的冻土都染上了暖意。
花海中央，一朵最大的紫渊花缓缓绽放，花心托着颗晶莹的种子，种子里浮着羊皮纸上那批人的笑脸。杉菜伸手去接，种子落在掌心就化作一道暖流，顺着手臂融进她之前握着的冰蓝色新芽里——新芽突然拔高，长成株半透明的花，花瓣一半是冰魄的蓝，一半是紫渊花的紫，在风中轻轻摇曳。
“这是冻土的回信。”亚梦轻声说，溪铃映出花海向远处蔓延的景象，“紫渊花用三百年的等待告诉我们，只要花种还在，春天就不会缺席。”
他们沿着花海往回走，发现之前干涸的河床里已经蓄满了带着花香的水，水里面游着些透明的小鱼，鱼尾一摆就溅起带光的水花。岩壁下的金属盒旁，不知何时多了群小小的身影，是些穿着麻布衣裳的孩子虚影，他们正把紫渊花的种子装进新的盒子，盒子上刻着新的箭头，指向望舒号停泊的方向。
“该把种子送往下一个冻土带了。”文茜望着那些虚影，风信石托起一批最饱满的紫渊花种，“就像他们三百年前约定的那样。”
望舒号升空时，紫渊花海在下方铺成一片紫色的云，花海边缘的冻土正在融化，露出湿润的黑土，黑土里钻出更多的绿芽。杉菜望着舷窗外，只见那株半蓝半紫的花正悬在光翼旁，花瓣上的冰珠化作星点，在宇宙中连成一条光轨，指向隔壁星系的方向——那是羊皮纸上约定的终点，也是新的起点。
“你看，”杉菜笑着对亚梦和文茜说，“有些约定就算隔了三百年，只要有人记得，就总能传到该去的地方。”
望舒号顺着光轨飞去，光翼带起的气流中，紫渊花的香气混着冰魄的清凉，在宇宙中弥漫开来。而忘川冻土上，最后一朵紫渊花的花瓣轻轻飘落，盖在那个金属盒上，像给三百年的等待，盖上了一个带着花香的邮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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