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笑声尖细扭曲,像是有无数根冰冷的针,顺着耳朵钻进脑髓,搅得人神魂欲裂。风雪似乎都为之凝滞了一瞬,一种更加深沉、更加恶毒的阴冷气息如同潮水般从四面八方涌来,要将这小小的山峪彻底淹没。
陈默瘫在雪地里,连抬起手指的力气都没有了。左手掌心的焦黑剧痛不断提醒着他刚才那搏命一击的代价,而体内空空如也的气力和那口呕出的心血,更是将他推到了油尽灯枯的边缘。
完了。
这个念头不受控制地浮现出来。
镇煞钱光芒黯淡,朱砂耗尽,符笔折断,连最后拼命的精血也耗去了大半……他已经没有任何手段来应对这即将出现的、显然更加恐怖的存在。
那咯咯的怪笑声越来越近,越来越清晰,带着一种猫捉老鼠般的戏谑和残忍。风雪中,那个扭曲的影子逐渐凝聚,隐约能看到它细长的、非人的轮廓和舞动着的、如同纸片般的肢体。
是它在操控那些纸人?是它布下了这绝杀之局?
陈默闭上了眼睛,不是认命,而是不甘。不甘心就这么死在这荒山野岭,不甘心还没找到活下去的办法,不甘心辜负了师父最后的期望……
就在他意识即将被绝望和冰冷吞噬的刹那——
叮铃……
一声极其轻微、却异常清晰的铃铛声,仿佛穿透了无尽的风雪与空间,突兀地响起。
这铃声空灵、沉稳,带着一种奇特的韵律,与他昨夜听到的引路铃声同出一源,却更加凝练,更加……不容置疑!
咯咯的怪笑声猛地戛然而止!
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扼住了喉咙!
那即将凝聚成形的恐怖影子剧烈地扭曲、波动起来,发出一种无声的、却能让灵魂战栗的尖啸!它似乎对这铃声充满了极致的恐惧和愤怒!
叮铃……叮铃……
铃声不紧不慢,又响了两声。一声比一声近,一声比一声更具威力。
陈默猛地睁开眼,难以置信地望向铃声传来的方向——峪口!
只见漫天风雪中,一个佝偻的身影不知何时出现在了那里。依旧是那身破烂道袍,灰白的头发在风中乱舞,不是葛道陵又是谁?!
他并没有走近,只是远远地站着,手里托着那枚古旧的铜铃,面无表情地轻轻摇动着。
每一次铃响,都仿佛有一圈无形的波纹荡漾开来,所过之处,肆虐的阴风煞气如同沸汤泼雪般迅速消融退散!
那两个还在雪地里挣扎的纸人邪祟,在铃声波及的瞬间,猛地剧烈抽搐,随即噗噗两声,自行燃烧起来,化作两小团惨绿色的火焰,迅速烧成了灰烬,连那滩黑水都一同蒸发殆尽!
而那最强大的、刚刚现形的扭曲影子,更是发出了痛苦不堪的嘶鸣,它的形体在铃声的冲刷下变得极其不稳定,仿佛随时都会溃散!它疯狂地挣扎着,试图对抗那无处不在的铃声,但却根本无法抵挡!
葛道陵就那么远远地站着,摇着铃,眼神淡漠地看着那邪物挣扎,仿佛在看一场与己无关的戏。
陈默躺在雪地里,呆呆地看着这一幕,心中震撼无以复加。
这就是真正高人的手段?无需近身,无需符箓,只凭一枚铃铛,轻描淡写间便摧枯拉朽,将逼得他差点丧命的邪祟打得毫无还手之力!
那扭曲影子似乎自知不敌,发出一声充满极致怨毒的尖啸,猛地炸开成一团浓郁的黑雾,试图朝更深的山峪深处遁逃!
“哼。”葛道陵终于发出一声冷哼,带着一丝不屑。
他摇铃的手势微微一变,从之前的舒缓变得急促而有力!
叮铃铃——!!!
一声更加清越激昂的铃响骤然爆发,如同九天雷音,涤荡寰宇!
那团逃遁的黑雾如同撞上了一堵无形的墙壁,发出一声凄厉无比的惨叫,猛地倒卷而回,并且在倒卷的过程中飞速消散、净化,最终彻底消失在空中,连一丝痕迹都没有留下。
风雪骤然一停。
不是真的停了,而是那弥漫在空气中的、令人窒息的阴冷煞气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虽然天依旧阴,雪依旧下,但给人的感觉却已截然不同,恢复了山野冬日应有的那种“干净”的寒冷。
葛道陵放下铜铃,揣回怀里,看也没看陈默一眼,转身似乎就要离开。
“师叔!”陈默不知哪来的力气,挣扎着撑起上半身,嘶哑地喊了一声。
葛道陵脚步顿住,没有回头,只是不耐烦地道:“屁事?”
“多谢师叔……再次救命之恩。”陈默喘着气,真诚地说道。
“谁救你了?”葛道陵哼了一声,“老子追这‘画皮妖’追了半个月,刚好撞上它要害人,顺手宰了而已。别自作多情。”
画皮妖?陈默记下了这个名字。
“不管怎样,若不是师叔及时赶到,晚辈已经死了。”
“那是你命大,运气好,碰上老子办正事。”葛道陵语气依旧恶劣,“还能喘气就赶紧滚起来,顺着溪流往下走,出了峪口就能看到白家坳。别死在这儿脏了老子的地界。”
说完,他不再停留,身形几个起落,便消失在了风雪之中,速度快得惊人。
陈默看着他消失的方向,久久无言。
这位师叔,脾气古怪,嘴硬心冷,但终究……还是没有真的不管他。
他挣扎着爬起来,忍着全身的剧痛和虚弱,检查了一下伤势。左手掌心一片焦黑,暂时动弹不得,内腑也受了震荡,需要时间调养。但总算,命保住了。
他不敢在此地久留,按照葛道陵所指,沿着溪流向下游艰难走去。
这一次,路途似乎顺畅了许多,再没有遇到任何邪门的事情。
走了约莫一个时辰,天色彻底黑透之前,他终于走出了黑水峪口。远远望去,只见山脚下的一片洼地里,零星闪烁着几盏昏黄的灯火。
白家坳,终于到了。
望着那点点灯火,陈默长长地、长长地吁出了一口气。一种劫后余生的疲惫和庆幸,如同潮水般席卷而来。
他紧了紧背上破烂的包袱,摸了摸怀里那串已然黯淡却依旧温热的镇煞钱,一步步朝着那点人间的光亮,蹒跚走去。
新的未知,就在前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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