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必须尽快离开这里。客栈人来人往,三教九流,他这副样子太扎眼。多待一刻,被认出的风险就多一分。而且,胸口那道“镇命符”虽然在人气的冲淡下反应微弱,但那种如芒在背的、被无形之物窥伺的感觉,并未完全消失。那东西……或许还没放弃追踪。
他需要钱,需要药,更需要一个能带他南下的机会。
他摸了摸怀里老耿留下的几个铜板,冰凉硌手。这点钱,连一顿像样的饭都买不起,更别提请郎中、搭船了。他必须想办法。
他的目光落在大堂里那些高谈阔论的行商脚夫身上。或许……可以偷听些消息?老耿提到的“李集”,还有南下的路线?
他竖起耳朵,努力从嘈杂的声浪中分辨有用的信息。
“……这趟船到汉口,得三天水路,但愿别起风浪……”
“听说南边李集那边最近不太平,闹腾得厉害,货都不好走了……”
“可不是嘛!邪门得很!前阵子不是还说丢了几个娃子吗?生不见人死不见尸的!”
“嘘!小声点!别提那晦气事!听说跟镇子外头那个老坟圈子有关……”
李集!丢孩子!老坟圈子!
这几个词像冰锥一样刺进陈默的耳朵!他浑身一僵,心脏骤然缩紧!怎么又是丢孩子?!靠山镇砖窑外的诅咒,县城老纺织厂的传闻,现在南边的李集也……这之间难道有什么联系?!还有“老坟圈子”,这不就是乱葬岗吗?!怎么所有邪门事都绕不开这个地方?!
一股寒意从脚底板直窜天灵盖!他感觉自己仿佛陷入了一张巨大的、无形的网,无论逃到哪里,网上的节点都会浮现出相似的恐怖图案!这绝不是巧合!
难道……他这“阎王债命”,吸引的不是单一邪祟,而是一类……与“冤死”、“孩童”、“乱葬”相关的……某种更庞大的厄运体系?!
这个念头让他不寒而栗!如果真是这样,那他逃到天涯海角恐怕都无济于事!
必须找到师叔葛道陵!只有他可能知道真相和破解之法!
就在这时,邻桌几个穿着号衣、像是船工模样的汉子,醉醺醺的谈话声飘了过来。
“……明天……明天一早,‘顺风号’走……走汉口……捎点山货……”
“老刘头掌舵……那老家伙……抠门得很……想搭船……得出血……”
顺风号?去汉口?汉口是南方的大码头,到了那里,离师叔可能所在的区域就更近了!陈默的心脏狂跳起来!这是一个机会!
但怎么搭船?他身无分文,还是个带伤的孩子,哪个船老大会让他上船?
偷渡?藏在货舱里?风险极大,一旦被发现,后果不堪设想。而且以他现在的身体状况,很可能撑不过三天水路。
正当他心乱如麻之际,客栈门口一阵骚动。几个穿着黑色棉制服、戴着红袖章的人走了进来,为首的是个面色严肃的中年人,目光锐利地扫视着大堂。是码头管理委员会的人!俗称“市管会”!
胖掌柜立刻堆起笑脸迎了上去:“哎哟,张干事!什么风把您吹来了?”
那张干事没理会掌柜的客套,直接问道:“最近有没有看到什么生面孔?特别是半大的小子,身上带伤的?”
陈默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全身的血液仿佛都凝固了!他猛地低下头,用羊皮死死裹住脸,身体因为恐惧而微微颤抖。是找他的!一定是那些追捕他的人通过什么渠道,把消息捅到市管会了!他们竟然有这么大的能量?!
他死死攥着怀里的镇煞钱,指甲掐进掌心,强迫自己冷静。不能慌!一慌就全完了!
胖掌柜愣了一下,下意识地朝陈默所在的角落瞥了一眼,但很快收回目光,打着哈哈:“张干事,您说笑了,咱这客栈每天人来人往的,生面孔多了去了,半大小子也不少,哪记得清啊?带伤的……没太注意。”
张干事狐疑地看了看胖掌柜,又扫了一眼大堂。陈默感觉那目光像探照灯一样从自己身上扫过,他屏住呼吸,连心跳都几乎停止。
幸好,陈默缩在角落,被羊皮裹得严实,加上光线昏暗,并没有引起特别注意。张干事又问了几句,没得到什么有用信息,便带着人离开了。
直到那几人的背影消失在门口,陈默才敢缓缓呼出一口浊气,后背已经被冷汗完全浸湿。太险了!这里不能再待了!市管会的人来过一次,就可能来第二次!胖掌柜刚才那一瞥,也未必可靠!
必须立刻离开客栈!马上!
可是,去哪里?身无分文,腿伤严重,外面天寒地冻……
他的目光再次投向门外喧闹的码头。唯一的生路,似乎就是冒险混上那艘“顺风号”!
赌一把!
他挣扎着从长凳上爬起来,左腿一阵剧痛,让他差点摔倒。他扶住墙壁,深吸一口气,将老耿给的窝头塞进怀里,拄着那根粗树枝,低着头,一瘸一拐地朝着客栈后门挪去。他不敢走前门,怕再撞上市管会的人。
后门通向一条堆满垃圾和泔水桶的窄巷,臭气熏天。陈默忍着恶心,沿着巷子,朝着码头的方向艰难前行。每走一步,伤腿都像被锯子拉扯一般疼痛,额头上冷汗涔涔。
码头上灯火通明,人声鼎沸。大大小小的船只停靠在岸边,工人们吆喝着装卸货物。陈默躲在阴影里,焦急地寻找着“顺风号”的踪影。
终于,在码头较偏僻的一个泊位,他看到了那艘看起来有些老旧的木制帆船——“顺风号”。船工们正在做最后的装货准备,一个满脸皱纹、眼神精悍的老头站在船头指挥,想必就是船老大老刘头。
怎么上去?陈默的心跳得像擂鼓。他看着那些沉重的货箱被抬上船,一个大胆的念头冒了出来——趁乱躲进某个货箱里?!
就在他死死盯着“顺风号”,寻找机会的刹那——
他胸口那道“镇命符”,毫无征兆地,猛地传来一阵剧烈的、如同被烧红的铁丝勒紧般的灼痛!
陈默闷哼一声,差点跪倒在地!他骇然抬头!
只见在码头远处,人群熙攘的边缘,一个穿着灰色旧棉袍、佝偻着背的身影,正缓缓地、似乎无意地朝着“顺风号”停泊的方向“看”了一眼。
那身影背对着他,看不清面容。
但陈默却清晰地感觉到,一股阴冷、粘稠、充满恶意的“视线”,穿透了嘈杂的人群,精准地锁定了他!
它……找到这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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