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晴萱轻笑一声，那笑声里满是毫不掩饰的嘲弄。她松开黎苏苏的下巴，站起身，慢条斯理地用一方丝帕擦了擦自己的手指，仿佛碰了什么脏东西。
“还嘴硬？”她侧过头，对一旁的澹台烬道，“小烬，你说，是拔了她的舌头，还是直接搜魂，能让她说实话？”
澹台烬的目光始终死死地锁在黎苏苏身上，那眼神，像是淬了毒的冰刃。听到萧晴萱的话，他没有丝毫犹豫，向前踏出一步，周身的气息瞬间变得暴戾而危险。他早已从那几个关键词中，拼凑出了真相——这就是叶冰裳预言中，那个要来毁掉他一切的仙门圣女。
一个，妄图从他身边，夺走姐姐的敌人。
“不必那么麻烦。”澹台烬的声音冷得掉渣。
磅礴的压力如山岳般倾轧而下，黎苏苏只觉得自己的神魂都在战栗，仿佛下一刻就要被这股力量碾成齑粉。她毫不怀疑，这个少年真的会杀了她。
“我说！我说！”在死亡的威胁面前，所有的坚持都成了笑话。黎苏苏再也顾不上什么仙门圣女的尊严，几乎是嘶喊着开口，“别杀我！”
她识时务者为俊杰。她还没有完成使命，还没有阻止五百年后的浩劫，她不能死在这里。
于是，黎苏苏竹筒倒豆子一般，将自己的来历和盘托出。她是如何以身祭阵，催动上古神器“过去镜”，逆转时空回到五百年前。当然，她很聪明地隐去了最初“杀死澹台烬”的目标，而是换上了一套冠冕堂皇的说辞。
“我此来，是为了阻止一场席卷三界的灭世浩劫。而那场浩劫的根源，便是……便是澹台烬体内的邪骨。”黎苏苏强撑着身体，抬头看向萧晴萱，眼神里带着一丝刻意营造的悲天悯人，“一旦邪骨完全觉醒，他将化身为灭世的魔神，届时生灵涂炭，六界倾覆，无人可以幸免。”
她的话说得恳切而急迫，试图引起萧晴萱的共鸣。她开始给萧晴萱戴高帽子，极尽言辞地描绘她的强大与仁慈。
“公主殿下，您是盛国最尊贵的存在，想必也有一颗爱护子民的仁心。澹台烬如今尚能克制，全因您在他身边。可邪骨的力量终将吞噬他的心智，到那时，第一个受到伤害的，恐怕就是您！”
她顿了顿，抛出了自己最终的目的：“我并非要取他性命，我只需要您的帮助，在他尚有理智之时，将他体内的邪骨剔除。这不但是我仙门之责，更是为了天下苍生！只要公主殿下肯出手相助，便是救万民于水火，功德无量！”
她说完，便满怀希冀地看着萧晴萱，等待着这位强大公主的回应。她想，只要对方有一丝一毫的恻隐之心，就应该会认真考虑她的提议。
然而，萧晴萱听完她这番慷慨激昂的陈词，脸上的表情，却从最初的玩味，渐渐变成了一种……百无聊赖的兴致缺缺。
就像是看了一场无比冗长又乏味的独角戏。
“说完了？”萧晴萱打了个哈欠，揉了揉眼睛。
黎苏苏愣住了。
“说完了就滚吧。”萧晴萱挥了挥手，像是驱赶一只嗡嗡叫的苍蝇，“什么天下苍生，什么灭世浩劫，听得我耳朵都起茧子了。本宫的园子，不是你这种孤魂野鬼撒野的地方。”
她甚至懒得再多看黎苏苏一眼，转身重新走向秋千架，仿佛刚才那场关乎世界存亡的对话，不过是一段无聊的插曲。
黎苏苏彻底懵了。这算什么？她赌上性命换来的机会，她呕心沥血想出的说辞，在这个公主面前，竟然连一丝波澜都未曾掀起？对方根本不在乎什么魔神，什么苍生！
“公主！”她不甘心地叫道。
“把她扔出去。”萧晴萱头也不回地吩咐。
话音刚落，两个不知从何处冒出来的侍卫，便一左一右架起了黎苏苏的胳膊，毫不客气地将她往外拖去。黎苏苏想要挣扎，却发现自己浑身酸软，使不出一丝力气，只能像条死狗一样，被拖拽着穿过亭台楼阁，最后被毫不留情地丢出了公主府的侧门。
“砰”的一声，侧门紧闭。
黎苏苏狼狈地趴在冰冷的石板路上，听着里面传来的隐约笑语声，只觉得一股巨大的屈辱和茫然，将她整个人都淹没了。
计划，从第一步开始，就错得离谱。
公主府内。
澹台烬站在原地，没有动。他的目光，紧紧地追随着萧晴萱的背影，那双漆黑的眼眸里，翻涌着不安与惶恐。
姐姐……没有立刻杀掉那个女人。
她听完了那个女人的话。
邪骨……魔神……天下苍生……
这些词，像一根根尖锐的刺，扎进他的心里。他最恐惧的，不是黎苏苏，而是黎苏苏口中那个“为了天下苍生”的理由。
姐姐是公主，她那么好，那么善良，她会为了盛国的子民，为了那些不相干的人，而放弃他吗？
就像小时候在景国皇宫里，所有人都因为他是“怪物”，而唾弃他，厌恶他，抛弃他。
姐姐会不会……也一样？
这个念头一起，巨大的恐慌便如潮水般将他吞没。他的指尖开始发冷，呼吸也变得急促起来。
萧晴萱坐回到秋千上，感觉身后的人迟迟没有动静，不由得回头看去。只一眼，她就愣住了。
少年站在不远处，低垂着头，纤长的睫毛不住地颤抖，阳光下，那漂亮的眼尾，竟泛起了一抹水色。他紧紧地抿着唇，原本挺直的脊背，此刻却显得有几分脆弱。
他好像……快哭了？
萧晴萱心中一动，某种奇异的情绪，像小猫的爪子，轻轻挠了一下。她还是第一次，看见澹台烬露出这般委屈无助的神情。
有趣，实在是太有趣了。
但看着他那副快要被全世界抛弃的可怜模样，她心里又莫名地软了一下。
她朝他招了招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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