私人飞机穿透云层,开始平稳下降。舷窗外,熟悉的东方明珠塔轮廓和金茂大厦的尖顶在晨曦中渐渐清晰,如同矗立在云海之上的灯塔,指引着归途。上海,这座他们离开了并不算久,却仿佛隔了一整个世纪的城市,正以它特有的、永不停歇的活力,迎接着他们的归来。
叶憬然靠着椅背,闭目养神。后背的伤口在药物作用下隐隐作痛,提醒着他刚刚经历的生死劫波,但更强烈的是一种近乎虚脱的松弛感。耳畔不再有加密频道里冰冷的汇报和枪械上膛的细微声响,只有飞机引擎平稳的轰鸣。他放在扶手上的手,无意识地摩挲着屏幕上知曦那幅色彩奔放的画作,那纯粹的、毫无阴霾的快乐,像一道暖流,缓缓浸润着他干涸的心田。
孟清如坐在斜后方,目光始终落在儿子身上。她比离开时更瘦,脸颊凹陷,但眼神里那种歇斯底里的崩溃和绝望已经散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小心翼翼的、近乎观察的平静。她看着叶憬然眉宇间即便在睡梦中也无法完全抚平的褶皱,看着他偶尔因伤口不适而微微蹙起的眉头,心中那片悔恨的冻土,似乎又在隐隐作痛,却也滋生出一丝微弱却坚定的念头——她要活下去,哪怕只是为了弥补万分之一。
飞机平稳降落在浦东国际机场的私人停机坪。舱门打开,初夏湿润而温暖的空气涌入,带着上海特有的、混合着江水与都市的气息。叶憬然率先站起身,动作因背后的伤而略显僵硬,但他拒绝了空乘的搀扶,自己稳步走下舷梯。
停机坪上,一辆低调的黑色轿车旁,站着两个人。
苏晚穿着一身素雅的米白色连衣裙,站在初夏的微风里,长发松松挽起,脸上未施粉黛,眼底有着淡淡的疲惫,但那双看向他的眼眸,却亮得如同落入了整条星河,充满了无法言喻的思念、担忧,以及在他身影出现瞬间迸发出的、巨大的释然与喜悦。
而在她腿边,穿着嫩黄色小裙子的知曦,像一只迫不及待的小鸟,在看到叶憬然的瞬间,立刻挣脱了妈妈的手,迈着小短腿,咯咯笑着飞奔过来,清脆的童音划破了机场的喧嚣:
“爸爸——!”
这一声呼喊,如同最温暖的阳光,瞬间驱散了叶憬然周身所有的寒意与血腥。他蹲下身,不顾背后的疼痛,张开双臂,将那个带着奶香和阳光味道的小小身体,结结实实地拥入怀中。知曦用力搂住他的脖子,软乎乎的小脸贴在他微凉的脸颊上,嘴里不停地念叨:“爸爸你回来啦!曦曦好想你!我的彩虹城堡画好啦,超级大的!”
叶憬然紧紧抱着女儿,感受着那真实而炽热的温度,喉头哽咽,一时竟说不出话来。他闭上眼,将脸埋在女儿柔软的发顶,贪婪地呼吸着这属于“家”的味道。
苏晚也走了过来,她没有像女儿那样扑过来,只是静静地站在一步之外,目光如水,细细地描摹着他的眉眼,仿佛要确认他真的完好无损地回来了。她的眼眶微微泛红,嘴角却带着温柔而坚定的笑意。
叶憬然抬起头,与她的目光在空中交汇。千言万语,都在这一眼之中。他松开女儿,站起身,走到苏晚面前,伸出手,轻轻握住了她微凉的手。没有拥抱,没有亲吻,只是这样紧紧一握,所有的牵挂、担忧、并肩作战的默契,以及劫后余生的庆幸,都在这无声的触碰中传递、交融。
“回来了。”他低声说,声音沙哑。
“嗯,回来了就好。”苏晚用力回握他的手,声音轻柔却带着千斤重量。
这时,孟清如也在医护人员的搀扶下,慢慢走下了舷梯。她看到不远处那相拥的一家三口,脚步微微顿住,眼神复杂地闪烁了一下,随即垂下眼帘,掩饰住那瞬间涌上的、混合着羡慕、愧疚和一丝落寞的情绪。
苏晚注意到了她,松开叶憬然的手,走上前几步,语气平和而礼貌:“妈,一路上辛苦了。车已经准备好了,我们先回家。”
孟清如抬起头,对上苏晚清澈而平静的目光,嘴唇动了动,最终只低低地说了声:“……好,谢谢。” 她不敢多看苏晚,更不敢去看儿子,只是默默地任由医护人员扶着她,走向另一辆准备好的、更适合病人乘坐的宽敞车辆。
叶憬然看着母亲的背影,眼神深邃,看不出太多情绪。他弯腰重新抱起黏在他身上的知曦,对苏晚说:“我们回家。”
车队驶离机场,汇入上海清晨的车流。车窗外,是高耸入云的摩天大楼,是熙熙攘攘的人群,是充满了烟火气的早餐摊点……一切熟悉而充满生机,与苏黎世那充满消毒水味和杀机的医院走廊恍如隔世。
知曦兴奋地趴在车窗上,指着外面熟悉的地方叽叽喳喳。叶憬然和苏晚坐在后座,他的手依旧紧紧握着她的。阳光透过车窗,在他们交握的手上投下温暖的光斑。
“集团那边……”苏晚轻声开口。
“Arthur在处理善后,一些残余的麻烦需要时间清理,但大局已定。”叶憬然言简意赅,显然不想在刚回家时就谈论这些,“这段时间,辛苦你了。”
苏晚摇摇头,将头轻轻靠在他未受伤的那边肩膀上:“你平安,就好。”
车厢内陷入一片温馨的宁静。
然而,这片宁静并未持续太久。叶憬然的加密电话震动了一下,他看了一眼,是Arthur发来的简短信息:
“叶总,欢迎回国。有几个之前摇摆的董事,听闻您受伤,开始有些不安分的举动。另外,伊万诺夫倒台后留下的市场真空,有几家竞争对手动作很快,我们在东南亚的一个项目,遇到了点阻力。”
叶憬然目光微冷,但脸上并未显露太多。他快速回复:“知道了。明天上午,召开视频董事会。”
他收起电话,感受到苏晚询问的目光,拍了拍她的手背,淡然道:“没事,一些小问题。”
归途的暖光,足以慰藉满身风霜。
但平静的海面之下,新的暗礁,已然悄然浮现。商业帝国的权杖,并不会因为主人的暂时离开而停止转动,甚至可能因为主人的“虚弱”而引来更多的觊觎。回到上海,并非斗争的结束,只是换了一个战场。
他转头,看向窗外飞速掠过的、熟悉又陌生的街景,眼神重新变得锐利而深沉。
家是港湾,但他知道,他这艘刚刚经历风暴的船,还远未到可以永久停泊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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