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达佩斯的晨光,透过安全屋公寓厚重的窗帘缝隙,在地板上投下一道狭长的金色。苏晚醒得比平时更早,或者说,她几乎一夜浅眠。手机屏幕上叶憬然简单的“航班已起飞”几个字,像一枚投入静湖的石子,扰乱了试图维持的平静。
她起身,没有惊动隔壁房间的林薇,赤脚走到客厅的落地窗前,轻轻拉开一丝帘幕。城市正在苏醒,远处的多瑙河笼罩在薄金色的晨曦中,几座桥梁如同精致的剪影。空气清冽,带着秋日特有的干净气息。
一种混合着期待、安心以及劫后余生般细微战栗的情绪,在她心底无声蔓延。她知道他来了,不只是为了她,更是为了给这场持续太久的暗战画上一个彻底的句号。这种认知带来巨大的安全感,也带来一丝难以言喻的沉重——她不愿自己是那个需要他一次次跨越千里来拯救的弱点。
上午九点刚过,门禁系统传来轻微且特定的提示音,不是访客铃,而是安保系统内部确认安全的信号。苏晚的心跳不由自主地加快了一些。她深吸一口气,整理了一下身上那件简单的米白色羊绒衫,走向门口。
门从外面被打开,首先进来的是两名便装安保,快速而专业地扫视室内,随后侧身让开。紧接着,那个熟悉的高大身影出现在门口。
叶憬然穿着一件深灰色的长大衣,风尘仆仆,眉宇间带着长途飞行的倦意,但那双深邃的眼睛在看到她的一瞬间,便精准地锁定,锐利与疲惫都被一种更深沉的东西取代。他没有立刻进门,就那样站在门口,目光沉沉地将她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仿佛要确认每一处细节都安然无恙。
苏晚也看着他,几天不见,他下颌的线条似乎更冷硬了些。她弯起嘴角,露出一个清浅却真实的笑意:“来了。”
很简单的两个字,却仿佛包含了所有。
叶憬然这才迈步进来,房门在他身后关上,将外界隔绝。他没有说话,只是几步走到她面前,伸出手,不是拥抱,而是用微凉的指腹轻轻碰了碰她脸颊,动作带着一种近乎珍视的谨慎。
“嗯。”他低低应了一声,声音因疲惫而有些沙哑。他的目光落在她颈间那枚琉璃胸针上,停留片刻,然后又回到她眼睛,“吓到了吗?”
苏晚摇了摇头,又诚实地微微点头:“有一点。”她抬眼看他,清晰地看到他眼底的红血丝,“你呢?”
叶憬然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只是收回手,转而环顾了一下这个临时的安全屋,眉头微不可察地蹙起:“条件一般。”
“够用了。”苏晚引他在客厅沙发坐下,替他倒了杯温水,“你那边……都处理好了?”
“暂时告一段落。”叶憬然接过水杯,没有喝,只是握在手中,“沃伊切赫跑了,但他能动用的爪牙已经清理干净。短时间内,他不敢,也没有能力再靠近布达佩斯。”
他的语气平淡,但苏晚能感受到这话语背后蕴含的血腥与雷霆。她没有追问细节,只是轻轻“嗯”了一声。
一时无言。客厅里只剩下彼此清浅的呼吸声。阳光透过帘幕的缝隙,一点点扩大着光斑的范围,落在深色的地毯上,也落在他沾着晨露的大衣衣角。
“接下来有什么安排?”叶憬然打破沉默,将水杯放在桌上,目光重新落在她身上,恢复了商人的务实。
“下午和亚诺什主席约了,去合作社的作坊,敲定第一批学徒的名单和培训日程。”苏晚回答,“另外,佩奇档案馆那边,新到了一批资料,我申请了远程查阅权限,需要花时间梳理。”
她的日程排得很满,完全没有被之前的袭击打乱节奏,甚至更加紧凑。
叶憬然看着她沉静的侧脸,眼底掠过一丝复杂的赞赏。他见过太多人在危机后需要长时间的心理重建,但她没有。她的坚韧,远超他的预期。
“我下午陪你一起去作坊。”他说道,不是询问,而是决定。
苏晚看向他,没有拒绝,只是点了点头:“好。”
阳光渐渐充盈了整个客厅,将空气中漂浮的微尘照得清晰可见。他坐在沙发上,她坐在一旁的单人椅里,没有过多的亲密举动,甚至没有再多说什么。但一种无声的、紧密的联系在空气中流动,驱散了连日来盘踞不散的阴霾与寒意。
有些存在本身,就是一种宣告,一种守护。他的到来,便是最清晰不过的低语,告诉所有明里暗里的敌人——界限在此,越界者,将付出无法承受的代价。
多瑙河的晨光,温柔地笼罩着这座城市,也笼罩着公寓内这对历经风波后,终于得以在阳光下短暂依偎的男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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