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达佩斯的晨光透过工作室新换的宽大玻璃窗,洒在铺满草图和工作台面上。空气中飘散着松节油、矿物粉末和煮开的咖啡混合的独特气味。苏晚穿着一件沾了些许颜料污渍的亚麻围裙,正俯身在一个半人高的木质框架前。
框架上绷着的,是一块经过特殊处理的厚重亚麻布。布面上,一幅融合了“életfa”与“山脊之魂”精髓的底稿已经用木炭勾勒出来。流畅的生命之树枝叶与冷峻的山脉线条相互缠绕、支撑,形成一种奇异的和谐与张力。这就是《共生》系列的核心作品之一。
林薇端着两杯刚煮好的咖啡走过来,递给她一杯,目光落在画稿上,惊叹道:“每次看都觉得震撼,这两种完全不同的力量感,竟然能融合得这么好。”
苏晚接过咖啡,抿了一口,视线依旧停留在画稿上。“不是融合,是对话。”她轻声纠正,用指尖虚点着树根与岩石交接处,“你看这里,生命之树的根须不是被动地缠绕岩石,而是在寻找缝隙,汲取养分,同时也用自己的方式加固着山体。这是一种相互的依存和塑造。”
她放下咖啡杯,拿起旁边调色板上已经研磨好的矿物颜料。这些颜料来自匈牙利北部和特兰西瓦尼亚,有些甚至是玛尔塔带着新学徒们亲自参与采集和研磨的。她用特制的宽大画刀,挑起一抹混合了北部赭石和少量“山灵泪”研磨粉末的深红色,开始大胆地铺陈在画布底部,象征孕育生命的深厚土壤与大地血脉。
色彩浓郁而沉稳,带着矿物特有的颗粒感和微光。
“我们需要一种颜色,来表现连接这两种力量的‘通道’或者‘能量’。”苏晚微微蹙眉,审视着画布,“不能太突兀,也不能被淹没。”
玛尔塔正在不远处指导两名新学徒处理一批准备用于镶嵌的天然石材,闻言抬起头提议:“苏晚姐,要不要试试我们上次从东部边境找到的那种蓝铜矿样本?它的蓝色很深邃,而且偏冷,或许能和暖色的土壤形成对比,又能呼应‘山灵泪’的冷光。”
苏晚眼睛一亮:“好主意。去取一点来,我们调个小样试试。”
工作室里充满了这样专注而富有创造性的讨论。经历了风雨的团队,如同被淬炼过的金属,更加坚韧,也更具活力。苏晚很享受这种状态,大家为了一个共同的目标,各自贡献智慧和汗水。
她的手指无意识地抚过颈间那条冰凉的“山脊之魂”项链。她知道,这片宁静与专注,并非凭空得来。在她看不见的地方,必然有人为她挡住了外界的风雨和窥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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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叶憬然并不在布达佩斯。
他身处中欧某个小国的私人档案馆内。这里不对公众开放,收藏着大量来自贵族遗存或教会流出的、未被完全编目的古老文献。光线昏暗,空气中弥漫着陈旧纸张和皮革装订物的特殊气味。
他戴着白色手套,正小心翼翼地翻阅一本羊皮纸装订的、封面没有任何标识的厚重札记。这是“夜枭”通过特殊渠道定位到的、疑似与“衔尾蛇之环”存在间接关联的物品之一。
Arthur的声音通过微型耳机传来,带着电流干扰的细微杂音:“叶总,语言学团队初步分析,这份札记使用的密文,与我们在V家族密室找到的残卷,以及已知的几种‘衔尾蛇’初级密码,存在约40%的结构相似性。撰写者很可能接触过‘衔尾蛇’的外围知识体系。”
叶憬然的目光掠过纸上那些扭曲的符号和夹杂其间的、看似随意的星象图。他的阅读速度极快,大脑如同高速运转的处理器,过滤着无用信息,捕捉着关键节点。
“……月曜之夜,于三连星指引下,测得‘地脉低语’最为清晰之点,位于北纬46.07°,东经18.17°……”他低声念出一个坐标,指尖在旁边的平板电脑上快速定位,“……该处‘大地之泪’呈现‘躁动之蓝’,与古籍所载‘宁静之绿’相异,疑与‘山灵’苏醒程度相关……”
北纬46.07°,东经18.17°。叶憬然的眼神骤然凝聚。这个坐标,精确地指向了特兰西瓦尼亚,弗洛林先生所在小镇附近的一片特定山谷!而“躁动之蓝”的描述,与他对“山灵泪”能量场“不稳定、带有攻击性”的感受不谋而合!
“衔尾蛇”的成员,在几个世纪前,就已经到过那里,并且对“山灵泪”的能量状态进行了观测和记录!他们不仅在寻找,更在系统性地研究和分类!
他继续向下翻阅,在札记接近末尾的几页,发现了一幅绘制粗糙、却让他脊背微微发凉的地图。地图上,在欧洲的几个特定区域,标记着不同的符号和简短的拉丁文注释。匈牙利北部(标记着绿色的水滴,旁注“林泉”)、特兰西瓦尼亚(标记着蓝色的闪电,旁注“山灵”)、还有另外两处他暂时无法立刻识别的地点(一处标记着金色的沙粒,一处标记着红色的火焰)。
在地图下方,有一行更加潦草、几乎难以辨认的小字:
“……四钥归位,脉络始通……然‘纹章之血’难觅,强取之力,终非正途,恐遭反噬……”
四把钥匙!四种不同的“大地之泪”!
“衔尾蛇”追寻的,果然是一个需要集齐多种特定矿物的庞大计划!而V家族,仅仅只是窥见了其中一把“钥匙”——“林泉之眼”的冰山一角。
叶憬然合上札记,靠在陈旧的书架上,闭上眼睛,消化着这些信息。
一个跨越数百年的隐秘追寻。
多种蕴含特殊能量的矿物。
一个需要“纹章之血”才能安全驱动的、危险而宏大的目标。
苏晚无意中触及的,不仅仅是V家族的秘密,更是一个沉寂了数个世纪、却可能从未真正消失的古老旋涡。
他拿出加密手机,给苏晚发去了一条信息,依旧是简短的风格:
“新系列进展如何?特兰西瓦尼亚带回的矿物样本,能量特性复杂,使用需格外谨慎。”
他不能告诉她全部,那只会让她陷入不必要的恐慌。但他必须提醒她,她手中掌握的东西,可能远比她想象的更加危险。
信息发送成功。
他抬眼望向档案馆高窗外灰蒙蒙的天空。
工作室里是温暖的晨光与创造的激情。
而他所处的世界,依旧是迷雾重重,危机四伏。
守护的代价,就是永远走在阴影的前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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