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天佑走出部委大楼时,庆功宴的请柬已在车里候着。
黑色轿车停在侧门阴影里,司机没下车,只从半降的车窗递出个牛皮纸袋,袋面印着 “汉东会馆内部使用”,字迹压得实,没多余花样。
他没问是谁安排,也没掀袋看时间地点。
指尖捏着纸袋边角往里探,除了烫金请柬,还摸出张便条,上面就五个字:“老地方,九点整。”
是祁同伟的字,笔锋比平时重,像是写时把力道都灌进了笔尖,透着股说不出的沉。
宴会厅藏在京州城东的老礼堂里,原是民国时的洋楼,后来改了格局,
门口没挂横幅,只两名便装安保站在台阶两侧,手揣在口袋里,目光扫过往来人影时没半分松动。
祁天佑刚踏上第一级台阶,手机震了震, 是柳小叶的加密消息:“赵瑞龙在留置点提了申诉材料的事,被驳回了。”
他指尖在屏幕上按了按,没回,把手机塞进内袋,推门进去。
厅里灯火亮得晃眼,圆桌摆成品字形,中央空出块地方,没放鲜花,
倒架着台老式投影仪,投在白幕上的不是庆功视频,是全省环保整改进度图,红黄绿三色标记密密麻麻。
没人跳舞,也没人高声劝酒,三十来个与会的多是政法系统的人,凑在一块儿低声说话,
话题绕来绕去,总离不开这两天赵系倒台的事, 谁都清楚,这场宴,庆的是二十年暗战的收尾。
祁天佑刚在角落坐下,祁同伟就端着酒杯走过来。
他今天没穿警服,换了件深灰夹克,领口敞着,袖口卷到小臂,露出手腕上那道浅褐色的疤, 是早年执行任务时留下的。
“说实话,你这步棋走得比我想的快。” 祁同伟的声音压得低,刚好够两人听见,杯沿碰了碰祁天佑的空杯,
“我原以为,至少还得拖三个月。”
祁天佑抬眼,目光扫过他手腕的疤:
“事到了节点上,不用硬推,顺着势头加把劲就行。”
“也是。” 祁同伟笑了笑,从口袋里摸出把铜钥匙,放在桌上,钥匙链是块小玉牌,磨得发亮,
“山水庄园拆了,新四合院盖好那天,施工队在地基下挖着个铁盒,里面是你爷爷当年的地契复印件,现在产权全转到你名下了。”
祁天佑的指尖落在钥匙上,铜面冰凉,边缘有些毛刺,像是被人反复摩挲过,磨掉了原本的锋利。
他没拿,就那么让钥匙躺在桌上。
“京州的水太深。” 祁同伟往前凑了凑,声音又低了些,
“你去部委吧,那边规矩是多,但至少…… 不用看着山靠山,最后被山压着。”
这话不像劝,倒像告别,每个字都沉得慌。
祁天佑终于抬手,把钥匙捏进掌心,指腹蹭过那些毛刺:“知道了。”
还没等祁同伟接话,身后传来高育良的声音,带着点慢悠悠的调子:
“你们祁家兄弟,一个守着汉东的土,一个要往更前面闯,倒也没辜负‘同心’这两个字。”
两人回头。
高育良穿了件藏青色中山装,手里拄着根乌木拐杖,杖头雕着朵暗纹梅花,脚步走得稳,没半点老态。
他走到主桌旁站定,没坐,反而转过身,抬手拍了拍祁天佑的肩,力道不轻不重。
“前些天有人跟我说,年轻人资历浅,扛不起大梁。” 他的目光扫过全场,厅里的低语声渐渐停了,
“可我总觉得,这世上人分两种:一种是等风来,风来了才敢动;另一种是不用等,光闻着味,就知道风要往哪吹。”
他顿了顿,视线落回祁天佑脸上,眼神里有赞许,也有几分郑重:
“你不止看得清当下的局,还能算准下一步的路。这种人,不该只困在一省一地。”
场内静了两秒,忽然有人举起酒杯,接着是第二个、第三个,动作齐得像排练过,杯沿碰撞的脆响在厅里散开。
祁天佑没举杯,只点了点头:
“老师说得对,规则从来不是挡路的牌,是该用的时候就拿出来的工具。”
高育良盯着他看了两秒,忽然笑了,拐杖在地上轻轻点了点:“那你就好好用它。我在汉东,替你把后方看住。”
宴席散时已过十一点半,祁同伟非要送他到停车场。
临上车前,又塞过来个牛皮纸信封,指尖捏得紧,像是里面装的不是纸,是别的什么重东西。
“别在路上看。” 他说,目光落在祁天佑的袖口,“回去再打开。”
祁天佑点头,拉开车门。
后视镜里,祁同伟就站在路灯下,影子被拉得很长,直到车子拐出巷子,那道影子才动了动,慢慢往回走。
回到住处时天快亮了,他没开灯,摸黑走到书桌前,用剪刀挑开信封的封口。
里面是张组织部调令的复印件,标题印得清楚:《关于抽调祁天佑同志赴中央某部委挂职锻炼的通知》,
签发日期是昨天下午三点,刚好是赵瑞龙被押进留置点后的两小时。
调令附页还有行手写批注,字是省委书记的:
“经省委主要领导同意,优先保障该同志履职条件,不得延误。”
他把调令平铺在桌上,指尖轻轻划过公章的红印,油墨还带着点未干的润。
窗外远处有飞机掠过,尾灯在夜空里拖出道亮线,没几秒就灭了,像从未出现过。
第二天上午九点十七分,首都国际机场 t3 航站楼。
祁天佑拖着黑色登机箱走进安检通道,西装熨得平整,袖口的甲骨文袖钉没动过,还是那枚刻着 “格物致知” 的。
过了安检,他在候机区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刚拿出平板想翻资料,手机震了。
是条陌生号码的短信,就一句话:“你之前预测的赵系股价波动,误差没超过 0.3%。”
他盯着屏幕看了三秒,手指按了锁屏,把手机放进公文包的内袋,拉链拉得严严实实。
起身时,顺手戴上白手套,解开外套第二颗纽扣,从内衬口袋里摸出本蓝色封皮的小册子,
是最新版的《国家宏观政策汇编(内部试行)》,封皮还带着新纸的脆感。
翻开首页,一行铅笔字映入眼帘,是他自己标注的:“风向变的时候,别想着躲,得学会逆风执火。”
他合上册子,放进随身的公文包,走向登机口。
广播里的女声刚好响起:“由京州飞往首都的 cA1895 航班现在开始登机,请头等舱及公务舱旅客优先登机。”
他刷了登机牌,走过闸机,踏上廊桥。玻璃外的阳光正烈,照在机翼上,反射出一道刺眼的白光,晃得人睁不开眼。
他的影子被阳光拉得很长,斜斜地切过地面的黄色标线,最后停在 “登机结束前三分钟” 的电子提示牌前,
那道影子直挺挺的,像在宣告,一场新的博弈,才刚刚开始。
请大家记得我们的网站:侠客书屋(m.xiakeshuwu.com)名义:这一世,我要进部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