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天佑把车停在老巷口,没熄火。
手机还握在手里,那条来自新光化工的消息一直没回。
他低头看了眼副驾座位上的密封袋,黄色的水样静静躺着,像一块凝固的伤疤。
他拨通了三个号码。
二十分钟后,茶馆包厢门被依次推开。
郑归最先到,进门时甩了甩左手残缺的小指,眼神扫了一圈才落定。
林华华紧随其后,短发齐肩,背包拉链半开,露出一角写满字的笔记本。
最后进来的是陈河,中山装洗得发白,进门不说话,直接坐在靠墙的位置。
没人打招呼。
祁天佑也没起身。他从公文包里取出密封袋,放在桌面中央。
“这是我今天早上从老人桶里接的自来水。”他说,“一个孩子每天喝这个长大,将来还能信什么?”
三人盯着那袋水,没人说话。
祁天佑又拿出三份材料,一一推到桌心。第一份是大风厂改制补偿款缺失记录,
第二份是办案笔记的复印件,
第三份是未结专案的摘要文件。
“我不是来招下属的。”他说,“我是来找战友的。”
郑归抬头看他。
“我们要做的,不是换个领导发文件,而是让政策踩进泥里,听见工人的咳嗽,看见家属的眼泪。”
祁天佑摘下眼镜,用袖口擦了镜片,“讲真,我一个人掀不了桌子。
但如果我们一起压上去——这规则,就得裂。”
包厢里很安静。窗外传来小孩跑动的声音,还有女人喊吃饭的嗓音。
郑西坡之子伸手拿起那份补偿记录,手指划过名单上的名字。
他的父亲也在上面,写着“已赔付”,但实际只拿到一半钱。
他记得那天父亲跪在厂门口求人签字,保安拿棍子敲他腿。
“我信你!”他突然拍案,“大风厂的事,我跟到底!他们骗不了人一辈子!”
祁天佑没回应。他知道这句话分量多重。
林华华翻开自己笔记本,指尖抚过扉页那行字:
“正义或许会迟到,但绝不会缺席”。
她抬头看向祁天佑:“表姐死前还在写报告。她说赵家背后有人保,查不动。
后来她被人说是自杀……我不信。”
她声音低下去:“我一直一个人查。但现在,我不想再一个人报这个仇了。”
祁天佑点头。
陈河一直没动。他看着那份专案摘要,眉头锁着。
养父当年就是因为这份案子被调离岗位,最后被迫退休。
他花了五年时间才重新进入纪委系统。
“你不怕牵连?”他问。
“怕。”祁天佑说,“但我更怕有一天,我儿子也得喝这种水。”
陈岩石养子沉默了很久。
最后,他把文件往面前拉近一点,说:“专案组,我参加。”
话音落下,包厢里气氛变了。不再是试探,也不是怀疑,而是一种沉下来的决心。
祁天佑打开牛皮笔记本,翻到新的一页。他在上面写下四个名字:
新光化工、东联冶炼、恒源机械、山水庄园。
“接下来我们要做三件事。”他说,
“第一,查清大风厂补偿款去向,找到资金转移证据;
第二,重启未完成的案子,重点查林华华表姐死前接触过的两个账户;
第三,恢复陈河养父的专案资料,补全赵立冬和赵瑞龙之间的审批链条。”
郑西坡之子掏出手机:“我可以联系厂里老工人,他们手里有原始花名册。”
林华华翻开笔记本:“我已经备份了表姐电脑里的所有文档,包括加密文件夹。”
陈岩石养子说:“案管系统我有权限,可以调阅封存卷宗。”
祁天佑听着,一笔笔记下。
等三人说完,他合上本子,说:
“从现在起,我们不再走单线。
信息共享,行动同步。每周一次碰头,地点轮换,通讯用加密通道。”
“你不怕暴露?”陆亦可表妹问。
“怕。”祁天佑说,“但我们不做亏心事。只要证据扎实,谁也压不住。”
郑归忽然笑了:“你知道孙连城怎么说你吗?
他说你是来镀金的,干不了三个月就得走。”
“我知道。”祁天佑说,“所以他才会在会上念稿子。因为他觉得没人能动真格。”
“那你打算怎么办?”陈河问。
“先从新光化工开始。”祁天佑说,
“他们申请面谈,是想探我的底。那我就让他们看看,什么叫动真格。”
他站起身,把密封袋收进包里:
“明天上午九点,我会带环保局的人去厂区突击检查。你们谁愿意一起去?”
郑会立刻举手:“我去!我认识里面几个老师傅。”
林华华说:“我可以申请执法监督身份随行。”
陈河想了想:“纪委对重点排污企业也有巡查权,我能以联合督导名义介入。”
祁天佑看着他们,第一次露出笑:“好。那就明天见。”
四人起身准备离开。祁天佑走在最后,顺手关掉包厢灯。
走出茶馆时,夕阳正斜照巷口。
那个昨天光脚跑过的男孩又出现了,这次他帮母亲提着一桶水,走得慢,水晃出来洒在裤腿上。
祁天佑停下脚步。
他打开笔记本,在今日页末写下一行字:
团队已立,血路共行。
写完,他合上本子,放进内袋。
风吹过来,卷起地上的纸屑。
他往前走了一步,右手按在公文包上,指节微微收紧。
包里,那袋浑浊的水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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