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猪坳”的夜校,已经成了根据地里雷打不动的规矩。
每当夜幕降临,山洞里便会亮起通明的火把,战士们会像白天操练一样,带着一股子不服输的劲头,在石板前,在沙盘旁,学习着那些他们曾经认为一辈子都用不上的知识。
这天晚上,张大牛刚刚唾沫横飞地讲完一堂“如何利用地形设置交叉火力”的战术课,正准备宣布下课,猴子却像一阵黑旋风,从洞外滚了进来。
他的身上沾满了泥土和露水,一张脸在火光下显得异常阴沉,那双总是闪烁着机灵光芒的眼睛里,此刻却燃烧着两簇压抑不住的愤怒火焰。
“老大!”他甚至忘了敬礼,声音沙哑得如同被砂纸磨过,“出事了!出大事了!”
山洞里瞬间安静了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了他的身上。
张大牛心里“咯噔”一下,一个箭步冲到他面前:“是不是鬼子摸过来了?”
“比鬼子更可恨!”猴子咬着牙,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是汉奸!是黄家庄的黄扒皮!”
“黄扒皮?”人群中,几个从附近村子逃难过来的乡亲,发出了惊恐的低呼。
“哪个黄扒皮?”张大牛问道。
“还能是哪个!就是那个勾结鬼子,逼死咱们好几个乡亲,抢了十几户人家地的黄 batian!”一个村民站了起来,激动地喊道,“这个天杀的畜生,他还没死?”
“他不但没死,还活得更滋润了!”猴子的声音里充满了恨意,“他不知从哪儿弄来了一批枪,拉拢了附近几十个地痞流氓,成立了一个什么‘皇协军剿匪大队’,自己当了队长!现在,他就是鬼子手下最忠实的一条狗!”
“他想干什么?”林啸天开口了,他的声音不大,却让整个山洞的温度都降了几分。
“他正带着一队鬼子,到处‘扫荡’!”猴子一拳砸在地上,“今天下午,我亲眼看见,他们进了下马村!那帮穿黄皮的二鬼子,比鬼子还凶!他们冲进村里,见东西就抢,见女人就……就……”
他说不下去了,眼眶通红。
“他们把村里的粮食都抢光了,装了好几辆大车!还抓了十几个年轻姑娘!黄扒皮那个狗娘养的,就跟在鬼子小队长旁边,点头哈腰,指指点点,活像个给阎王爷带路的恶鬼!”
“砰!”
方振武一脚踹翻了身边的石凳,他那张总是带着几分儒雅的脸上,此刻布满了青筋。
“这帮数典忘祖的杂碎!简直猪狗不如!”
“他们现在在哪儿?”张大牛的声音,已经平静得有些可怕。
“抢完下马村,就奔着黑风口的方向去了。”猴子立刻在地上画出路线,“我估摸着,他们下一个目标,就是黑风口附近的几个村子。那是鬼子的扫荡路线,黄扒pI 就是他们的活地图!”
张大牛、方振武、林啸天三人,不约而同地走到了那张巨大的军事地图前。
“黑风口……”张大牛的手指,重重地点在地图上的一处狭窄隘口,“这是他们的必经之路。如果我们想动手,这里是唯一的机会。”
“可是,老大,”二狗凑了过来,脸上是掩饰不住的担忧,“那可是汉奸啊……他们……他们也都是中国人……”
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张大牛一声怒吼打断了。
“中国人?”张大牛猛地回头,一双眼睛瞪得像铜铃,刀疤脸上的肌肉因为愤怒而剧烈地跳动着,“你他娘的再给老子说一遍!”
“我……”二狗被他吓得后退了一步。
“他们拿着鬼子给的枪,穿着鬼子给的皮,反过来欺负自己的同胞,屠杀自己的乡亲!他们也配叫中国人?”张大牛指着那些义愤填膺的村民,声音如同咆哮,“你去问问他们!你去问问那些被抢了土地、逼死家人的乡亲们!你去问问那些被抓走的姑娘们!他们还当不当这帮畜生是中国人!”
“他们不是!他们是畜生!是披着人皮的恶鬼!”一个老大爷哭喊着。
“杀了他们!给俺们报仇啊!”
群情激愤。
“弟兄们,都听好了!”张大牛站上高处,振臂一呼,“以前,我们打鬼子,是为了保家卫国!今天,我们打汉奸,是为了清理门户!是为了给咱们死去的同胞一个交代!这帮杂碎,比鬼子更该杀!因为鬼子是狼,他们是引狼入室的狗!不打断这条狗腿,咱们这片山,就永无宁日!”
“打断狗腿!清理门户!”
“杀了黄扒皮!”
山洞里,爆发出震天的怒吼。
“老方,啸天,”张大牛跳下石头,将两人拉到地图前,“说说吧,这一仗,怎么打?”
“汉奸的战斗力,可以忽略不计。他们就是一群仗着鬼子撑腰的地痞流氓。”方振武冷静地分析道,“关键是他们带着的那队鬼子。有多少人?”
“一个标准小队,大概二十多人。”猴子立刻回答,“一个少尉带队,有两挺歪把子。”
“这就难办了。”方振武皱起了眉头,“我们的人数虽然占优,但硬碰硬,我们讨不到好。而且,汉奸熟悉地形,一旦打起来,他们四散而逃,很容易走漏风声。”
“那就不能让他们有机会跑。”林啸天的目光,像钉子一样,钉在了地图上的黑风口。
“黑风口,地形狭长,两侧都是陡坡,是绝佳的伏击点。”他指着地图,“但鬼子不傻,他们肯定会在通过前,派人上两侧山坡进行侦察。我们不能像上次一样,埋伏得太近。”
他抬起头,看着张大牛:“这一仗,还得先打掉他们的头。”
“你是说……”
“鬼子少尉。”林啸天一字一顿地说道,“汉奸就是一群墙头草,他们所有的胆子,都来自于那个鬼子少尉。只要那个少尉一死,他们就是一群没头的苍蝇。到时候,我们再用机枪一扫,他们不降也得降!”
“好!就这么办!”张大牛狠狠一拍桌子,“斩首战术!老子就喜欢这个!”
他立刻开始下达命令:“方振武,你带突击班,埋伏在隘口的出口!枪声一响,你们的任务,就是把他们的退路给老子死死堵住!这次,老子要关门打狗!”
“是!”
“二狗!”
“到!”
“你带火力班,把咱们所有的机枪,都给老子架到东侧的山坡上!我要你用火力,把整个隘口都给我覆盖了!但是,没有我的命令,谁也不准开枪!我要让那帮汉奸,先尝尝没了主子是什么滋味!”
“明白!”
“猴子!”
“在!”
“你带侦察班,负责清理外围,别让一个探子摸到咱们的伏击圈里来!”
“是!”
张大牛最后看向林啸天,他的眼神里,是绝对的信任。
“啸天,老规矩。那个鬼子少尉,就交给你了。这一次,距离可能更远,风也更大。你,有没有把握?”
林啸天没有回答,他只是从怀里,掏出了一块小小的磨刀石,开始在那把缴获来的日式军刺上,缓缓地打磨着。
“噌……噌……噌……”
磨刀石与军刺摩擦发出的声音,在寂静的山洞里,显得格外清晰,也格外冰冷。
……
黑风口,狂风呼啸。
林啸天独自一人,像一只壁虎,潜伏在距离隘口超过三百米的悬崖缝隙里。这里的位置,比他以往任何一次狙击都要远,也要更刁钻。
风,是他最大的敌人。山谷里的风向变幻莫测,吹得远处的树枝疯狂摇曳。
他在等待。像一块没有生命的岩石,等待着猎物的出现。
中午时分,一支队伍的身影,终于出现在了隘口的另一端。
走在最前面的,是几个点头哈腰的汉奸,他们正指着前方的道路,对一个骑在马上的日本少尉说着什么。那个少尉身后,跟着二十多个全副武装的日本兵。队伍的最后面,是几十个穿着黄狗皮、扛着枪、耀武扬威的伪军。
林啸天举起了望远镜,他的目光,越过了所有人,直接锁定了那个骑在马上的日本少尉。
队伍缓缓地进入了隘口。正如林啸天所料,在进入隘口前,那个日本少尉挥了挥手,几个日本兵和汉奸立刻脱离队伍,开始小心翼翼地向两侧的山坡搜索前进。
张大牛他们埋伏的位置更靠后,完美地避开了这次搜索。
当整个队伍走到隘口中央时,那个日本少尉勒住了马,举起望远镜,观察着周围的地形。
机会!
林啸天的呼吸,在这一刻,彻底停止了。
他计算着风速,计算着提前量,手指,缓缓地搭在了扳机上。
“砰!”
一声沉闷的枪响,被巨大的风声部分掩盖了。
三百米外,那个正举着望远镜的日本少尉,身体猛地一晃,眉心处爆出了一团血雾,直挺挺地从马背上摔了下来!
“有埋伏!”
“长官被打死了!”
队伍瞬间大乱!
那些汉奸,更是吓得魂飞魄散!他们做梦也没想到,在他们看来固若金汤的“皇军”军官,竟然会如此干脆利落地被人一枪爆头!
“怎么回事?枪声从哪里来的?”黄扒皮,那个汉奸头子,吓得从马上滚了下来,躲在一块石头后面,惊恐地大叫着。
剩下的日本兵训练有素,立刻寻找掩体,开始还击。但他们根本找不到目标!
“砰!”
又是一声枪响!
一个正准备架起歪把子机枪的日本兵,应声倒地。
“砰!”
另一个试图指挥的曹长,也被一枪撂倒!
三枪!只三枪!鬼子的指挥系统,就彻底瘫痪了!
“八嘎!敌人在哪里?!”剩下的日本兵彻底慌了,只能朝着可疑的方向胡乱射击。
而那些汉奸,看着自己的主子一个个倒下,早就吓破了胆。
就在这时,东侧的山坡上,传来了张大牛那如同炸雷般的吼声!
“开火!给老子打那群黄皮狗!”
“哒哒哒哒……!”
四五挺轻机枪同时发出了怒吼!但所有的子弹,都没有射向那些正在还击的日本兵,而是像长了眼睛一样,劈头盖脸地朝着那几十个汉奸扫了过去!
“啊!”
“救命啊!”
“别打!我们投降!”
这一下,彻底成了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汉奸们做梦也没想到,对方的目标竟然是他们!看着身边的人像割麦子一样成片倒下,他们的心理防线瞬间崩溃了!
“跑啊!”黄扒皮第一个从地上爬了起来,连滚带爬地就想往回跑。
但他刚跑出两步,就迎面撞上了一堵人墙。
方振武,带着他的突击班,如同天降神兵,堵住了他们的退路。
“跑?”方振武的枪口,顶在了黄扒皮的脑门上,声音冷得像冰,“今天,你们一个也别想跑!”
剩下的十几个日本兵,眼见大势已去,汉奸也已经溃散,在留下几具尸体后,果断地放弃了抵抗,开始向后山撤退。
张大牛没有下令追击。
他的目的,已经达到了。
战斗结束得异常迅速。
几十个汉奸,跪在地上,缴械投降,一个个抖得像筛糠。
张大牛走到那个被方振武踩在脚下的黄扒皮面前,一口浓痰吐在他脸上。
“你不是喜欢给鬼子带路吗?”张大牛的声音里,充满了毫不掩饰的厌恶和杀意,“今天,老子就给你带条路。”
他指着那些被俘的汉奸,对所有战士下达了命令。
“把这些杂碎,都给老子绑了!押回根据地!我要让所有的乡亲们都看看,当汉奸,是什么下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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