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猪坳”的临时伤兵营里,空气凝重得能拧出水来。
十几个在“野狼沟”一战中负伤的战士,躺在铺着干草的地铺上,脸色苍白,嘴唇干裂。闷热的山洞里,伤口发炎化脓散发出的腥臭味,和草药的苦涩味混合在一起,让人闻之欲呕。
“不行了……张大哥,再不想办法弄点西药,弟兄们就真的撑不住了!”负责照顾伤员的赵四,一头冲进了指挥部山洞,他那张饱经风霜的老脸,此刻写满了焦急和无助,“好几个弟兄都烧得说胡话了!光靠咱们这点草药,只能止血,根本消不了炎啊!”
张大牛、方振武和林啸天三人,正围着沙盘,研究着鬼子下一步可能的动向。听到这话,三人的脸色,瞬间都沉了下去。
“他娘的!”张大牛一拳砸在石桌上,震得沙盘上的石子一阵跳动,“咱们有枪,有炮,有粮食!打得鬼子哭爹喊娘!可到头来,救不了自己兄弟的命!我这个营长,当得窝囊!”
“这不是你的错,张大哥。”方振武叹了口气,“药品,是鬼子封锁最严的物资。上次从王家庄据点缴获的那点,也早就用光了。想从外面搞,难如登天。”
“再难,也得搞!”张大牛的眼睛都红了,“老子不能眼睁睁看着弟兄们,不是死在战场上,而是死在这病床上!那老子死了,都没脸去见他们!”
就在这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从洞外传来,猴子像一阵旋风,卷了进来。他甚至顾不上敬礼,一张脸因为极度的兴奋而涨得通红。
“老大!老大!药!我看见药了!”
“什么?!”
在场所有人都猛地站了起来,死死地盯住他。
“说清楚!在哪儿看见的?”张大牛一把抓住他的肩膀,力气大得几乎要捏碎他的骨头。
“在……在南边那条通往县城的大路上!”猴子被他摇得头晕眼花,但还是语速飞快地说道,“我今天摸到那边去,看到一支鬼子的车队!三辆卡车!前后都有鬼子兵护送!我亲眼看见,他们往车上搬箱子的时候,有的箱子上,印着红色的十字!”
“红十字?!”方振武的呼吸,瞬间变得急促起来,“那是医疗物资!是西药!是奎宁!是消炎粉!”
“没错!就是那玩意儿!”猴子重重地点头,“看那车队的方向,是往县城的医院送的!我估摸着,明天上午,他们就会从‘鹰嘴岩’那段路经过!”
“鹰嘴岩……”
林啸天的目光,瞬间落在了沙盘上的一处狭窄隘口。那里,是他们曾经炸毁铁路的地方,地形他们无比熟悉。
“有多少人护送?”林啸天问道,他的声音,已经带上了一丝冰冷的杀气。
“不多!”猴子立刻回答,“我数过了,前后两辆卡车上,加起来也就二十来个鬼子!装备就是普通的三八大盖和一挺歪把子!跟咱们上次打的加强护送队,根本没法比!”
“他娘的!真是瞌睡来了送枕头!”张大牛的眼睛里,瞬间爆发出饿狼般的凶光,“这哪里是车队!这分明就是给咱们伤员弟兄送来的救命药啊!”
“打!”他猛地一拍桌子,声音斩钉截铁,不容置疑,“这一票,咱们干定了!就算是龙潭虎穴,也得给老子闯一闯!”
“可是,张大哥,”方振武有些担忧,“鹰嘴岩离县城太近了,不到三十里地。我们一旦动手,鬼子的援兵,半个时辰就能到!我们必须速战速决!”
“就是要速战速决!”张大牛狞笑道,“咱们现在兵强马壮,打他二十几个鬼子,还需要磨蹭吗?”
“不能硬冲。”林啸天的声音,及时地给众人降了温。
他走到沙盘前,拿起一根树枝,开始飞快地布置起来。
“这次行动,我们的目标不是全歼,是夺药。所以,‘快’是关键。用最快的速度,打掉他们的抵抗能力,抢了东西就走。”
他指着沙盘上的“鹰嘴岩”:“这里的地形,是一个急转弯。我们的伏击点,就设在弯道的出口。”
“啸天,你的意思是……”
“我带狙击小组,提前埋伏在弯道对面超过三百米的山崖上。”林啸天的声音,冷静而清晰,“等鬼子的头车一转过弯,我就第一时间,打掉他们的司机和副驾驶!”
“头车一停,后面的车就得跟着停!”
“几乎在同时,我会打掉尾车的司机!这样,整个车队,就会被我们死死地堵在这个S形弯道里,进退不得!”
“好计策!”方振武的眼睛亮了,“釜底抽薪!”
“等车队一停,二狗!”林啸天看向二狗。
“到!”
“你带火力连,把所有的机枪,都给老子架在弯道内侧的高地上!你们的任务,不是杀人,是压制!用你们的火舌,把卡车上所有的鬼子,都给老子死死地压在车厢里,不准他们抬头!”
“明白!”
“等火力一压制住,方排长,黑三当家的!”
“在!”
“你们带突击一连,从两侧,用最快的速度冲下去!别跟他们纠缠,用手雷!把他们的护卫力量,给我彻底炸散!”
“最后,”林啸天的目光,扫过所有人,“猴子,你带三连的弟兄,准备好麻袋和担架!等我们一得手,你们就负责用最快的速度,把那些印着红十字的箱子,都给老子搬回来!记住,我们只有十分钟!十分钟之内,必须结束战斗,打扫完战场,然后撤退!”
整个计划,分工明确,环环相扣,将“快、准、狠”三个字,发挥到了极致!
“好!就这么办!”张大牛一锤定音,“传我命令!所有战斗连队,立刻进行战前准备!目标,鹰嘴岩!给咱们的弟兄,抢救命药去!”
“是!”
……
第二天上午,鹰嘴岩。
炙热的太阳,将岩石烤得滚烫。
林啸天趴在一处被灌木丛完美遮蔽的狙击阵地里,额头上渗出的汗水,顺着脸颊流进了眼睛里,又涩又疼,但他却像一尊没有生命的雕像,纹丝不动。
在他的瞄准镜里,那条S形的弯道,像一条等待着猎物上钩的毒蛇。
时间,在令人窒-息的等待中,一分一秒地过去。
终于,一阵汽车引擎的轰鸣声,从山道的那一头传来。
来了!
林啸天的呼吸,在这一刻,变得悠远而绵长。
三辆土黄色的日军卡车,缓缓地驶入了他的视野。头车上,一个鬼子兵懒洋洋地将步枪架在车窗上,嘴里还哼着不知名的小调。
车队越来越近,缓缓地驶入了那个致命的弯道。
当头车的前轮,刚刚压过林啸天预设的射击线时……
他的手指,动了!
“砰!”
一声沉闷但极具穿透力的枪响,打破了山谷的宁静!
头车驾驶室的玻璃,瞬间爆成了一片蛛网!司机的脑袋,如同被重锤砸中,猛地向后一仰,方向盘瞬间失控!
卡车发出一阵刺耳的轮胎摩擦声,歪歪扭扭地一头撞在了旁边的山壁上,彻底堵死了半边道路!
几乎在同一时间,林啸天没有丝毫停顿,拉栓、上膛,枪口闪电般地转向了车队的最后一辆卡车!
“砰!”
又是一声枪响!
尾车的司机,同样应声毙命!失控的卡车,横着甩了出去,将本就狭窄的山路,彻底堵死!
整个车队,在短短两秒钟之内,就成了一串被关在笼子里的死蛇!
“敌袭!”
中间那辆卡车上的鬼子,终于反应了过来,一个曹长声嘶力竭地嘶吼着。
然而,迎接他的,是二狗早已饥渴难耐的咆哮!
“开火!!!”
“哒哒哒哒……!”
“嗒嗒嗒嗒……!”
埋伏在高地上的十几挺轻机枪,在这一瞬间,同时发出了怒吼!
密集的弹雨,如同死神的瀑主,从天而降,疯狂地倾泻在三辆卡车的车厢上!
“噗噗噗噗……!”
卡车的铁皮车厢,被瞬间打成了筛子!车厢里准备跳车还击的鬼子兵,成片成片地被打倒,血水顺着车厢的缝隙,汩汩地流了下来!
“手雷!扔!”
方振武和黑三的怒吼声,从道路两侧响起!
上百颗拉了弦的手雷,拖着青烟,如同冰雹一般,被狠狠地砸进了鬼子的车队里!
“轰!轰!轰!轰!”
惊天动地的爆炸,瞬间将整个弯道淹没!
火光、浓烟、残肢断臂、金属碎片,冲天而起!
“突击连!跟我冲啊!”
方振武一马当先,端着上了刺刀的步枪,嘶吼着,第一个冲下了山坡!
“杀啊!给弟兄们抢药去!”
黑三挥舞着大刀,带着几十个同样红了眼的汉子,从另一侧包抄了过去!
这是一场毫无悬念的战斗。
被堵死在弯道里,又失去了指挥和重火力的鬼子兵,在独立营三个连队狂风暴雨般的立体打击下,几乎没有组织起任何像样的抵抗,就被彻底淹没了。
不到十分钟,枪声,便彻底平息。
“别他娘的愣着了!快!找药!”张大牛从指挥位置上冲了下来,他的眼睛,直接忽略了那些满地的武器,死死地盯住了中间那辆被炸得半边车厢都掀开的卡车。
“快!撬开箱子!”
几个战士用刺刀,奋力地撬开了一个被熏得漆黑的木箱。
箱盖打开的瞬间,所有人都发出了狂喜的欢呼!
只见箱子里,整整齐齐地码放着一排排用玻璃瓶装着的白色粉末,和一卷卷雪白的绷带!上面那鲜红的十字标记,在硝烟中,显得如此的醒目和神圣!
“是消炎粉!是绷带!还有奎宁!”方振武激动得声音都颤抖了,“得救了!伤员们得救了!”
“快!别废话了!”张大牛回过神来,大声命令道,“猴子!三连!把所有带红十字的箱子,都给老子搬走!一个瓶子都不能落下!其他人,把鬼子的机枪和弹药也带上!快!快!快!”
整个战场,像一个被捅了的蜂巢,瞬间变得忙碌起来。
战士们用最快的速度,将一箱箱宝贵的药品和武器弹药,扛在了肩上。
“撤!”
十分钟后,张大牛一声令下,这支神出鬼没的队伍,扛着能救活几十条性命的希望,再次消失在了茫茫的太行山深处。
当鬼子的援兵,气喘吁吁地赶到现场时,看到的,只有三堆还在冒着黑烟的卡车残骸,和二十多具冰冷的尸体。
以及,那满地被洗劫一空后,丢弃的空弹药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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