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团长，您看！”
井陉县城外，一座被严密看守的、由废弃陶瓷厂改造而成的巨大厂房里，王虎正兴奋地，将一个黑乎乎、沉甸甸的铁疙瘩，递到了林啸天面前。
那是一个外形粗糙的、铸铁外壳的手榴弹，弹体上，甚至还能看到铸造时留下的毛边和气孔。
“这是……我们自己造的？”林啸天接过手榴弹，掂了掂分量，眼神里，充满了惊讶和一丝难以置信。
“没错！”王虎的脸上，洋溢着一种近乎炫耀的自豪，“就是咱们根据地自己的兵工厂，昨天晚上，刚刚捣鼓出来的第一批！虽然样子丑了点，但负责技术的几个老工人说了，威力，绝对不比鬼子的那‘甜瓜手雷’差！”
林啸天摩挲着那冰冷而粗糙的弹体，心中百感交集。
自从解放了井陉，特别是摧毁了日军的煤矿和铁路之后，整个根据地的形势，一片大好。但是，一个新的、致命的问题，也随之暴露了出来。
那就是——武器弹药的补充。
他们虽然缴获了大量的日式装备，但打一场少一场，子弹用一颗少一颗。而从缅甸带回来的那些美式装备，更是金贵无比，它们的子弹，打光了，在这华北，根本找不到任何补充！
“没有自己的军工，我们就永远是没娘的孩子！打仗，就永远得看别人的脸色，抠抠搜搜地算着子弹过日子！”
在一次军事会议上，林啸天的话，如同重锤，敲在了每一个指挥官的心上。
于是，在林啸天和刘政委的力主之下，一场轰轰烈烈的、旨在实现“武器自给”的大生产运动，在根据地，全面展开！
他们从被解救的劳工里，从投诚的伪军里，甚至是从太原、石家庄等大城市里，冒着巨大的风险，请来了所有能找到的，懂技术、会摆弄机器的铁匠、钳工、车工……
他们把缴获来的、所有能用的机器设备，都集中到了这座废弃的陶瓷厂里。几座高炉，被重新点燃，日夜不息。
“老总，您看我们这第一批货，还行不？”一个满脸油污，头发胡子都快烧焦了的老师傅，从人群里挤了出来，他看着林啸天，眼神里充满了期盼。他叫赵铁锤，是这家兵工厂的总负责人，也是根据地里手艺最好的老铁匠。
“行！怎么不行！”林啸天重重地点了点头，“赵师傅，你们，可是给我们解决了天大的问题！是我们的功臣啊！”
“嘿嘿，当不起，当不起。”赵铁锤憨厚地笑了笑，“就是这材料，有点跟不上。我们现在用的，都是从铁路上扒下来的铁轨，还有捡回来的炮弹壳子，熔了重新炼的。要是材料足，我们连九二式重机枪的枪管，都敢给您捣鼓出来！”
“材料的问题，我来想办法。”林啸天的眼神，变得深邃起来，“你们的任务，就是给老子，把这些铁疙瘩，都变成能炸响的、能要鬼子命的宝贝！我们需要多少，你们，就能给老子造多少！”
“没问题！”赵铁锤把胸膛拍得山响，“只要炉子不灭，人手够，我们就能让弟兄们，人手一个铁西瓜，炸他狗娘养的！”
“除了手榴弹，地雷呢？”林啸天又问道。
“也捣鼓出来了！”王虎献宝似的，又从旁边搬过来一个更加粗糙的、如同铁罐头般的圆形地雷，“我们管它叫‘铁王八’！别看它丑，这里面，可是塞了足足两公斤的黑火药，上面再加一层碎铁片子和钢珠！别说是人，就是鬼子的薄皮装甲车，踩上了，也得给它掀个底朝天！”
“好！好啊！”林啸天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久违的、发自内心的笑容，“马上进行实爆测试！如果威力合格，立刻，全线量产！”
半个小时后，兵工厂外的靶场上。
“轰——！！！！！”
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
那颗被实验性引爆的“铁王八”地雷，爆发出惊人的威力！方圆二十米内，瞬间被无数呼啸的钢珠和铁片所覆盖！远处作为靶子的几个稻草人，直接被打成了筛子，稀巴烂！
“我的亲娘哎……”前来观摩的陈庚，看得是目瞪口呆，“这……这威力，比鬼子的地雷，还他娘的猛啊！”
“猛就对了！”王虎得意洋洋地说道，“我们就是要让小鬼子也尝尝，踩在我们自己土地上的滋味！”
测试，大获成功！
整个兵工厂，都爆发出了震天的欢呼！
“除了制造，修理呢？”林啸天的心情也十分激动，但他依旧保持着冷静。
“也在弄！”赵铁锤指着厂房的另一角，那里，十几个工人，正围着一挺被打坏了的歪把子机枪，叮叮当当地敲打着，“我们缴获的坏枪太多了，扔了又可惜。我们现在成立了一个修理组，专门把这些坏枪拆了，好的零件凑一凑，几把坏枪，就能凑出一把好枪来！”
“你看！”他拿起一把刚刚修理好的三八大盖，拉动枪栓，发出了清脆悦耳的“咔哒”声，“跟新的一样！绝对不影响使！”
林啸天接过那把枪，仔细地检查着每一个部件，眼神里，充满了赞许。
“赵师傅，”他郑重地，对着这个衣衫褴褛、满身油污的老工人，敬了一个标准的军礼，“我代表我们根据地所有的战士，谢谢你们！”
“使不得！使不得啊，老总！”赵铁锤吓得连连摆手，一张黑脸涨得通红。
“使得！”林啸天的声音，铿锵有力，“你们，虽然没有上战场。但是，你们造出来的每一颗子-弹，每一颗手榴-弹，都是打在鬼子身上的利刃！你们，是我们根据地，当之无愧的无名英雄！”
……
当天下午，一场特殊的“献铁运动”，在整个井陉县城，和周边的村庄，如火如荼地展开了。
“老乡们！我们的兵工厂，现在急需废铁！造枪造炮，打小鬼子！” “家里有不用的铁锅、铁盆、铁犁头，都拿出来！为打鬼子，出份力啊！”
百姓们的热情，被空前地调动了起来！
“我家的门栓是铁的！拆了！拿去！” “我这口铁锅跟了我三十年了，今儿，我也把它捐了！让它变成一颗炮弹，去炸他狗娘养的！” “我……我没啥东西，就我这把剃头刀，还是当年我爹传下来的……”
无数的百姓，将自己家中，一切与“铁”沾边的东西，都毫无保留地，捐献了出来。
很快，兵工厂的门口，废铜烂铁，便堆积如山。
看着眼前这令人热泪盈眶的一幕，林啸天的心中，涌起了一股前所未有的豪情。
“政委，”他对身旁的刘政委说道，“你看到了吗？这，就是人民战争。”
“是啊。”刘政委也感慨万千，“有了人民的支持，我们，就永远也打不垮！”
林啸天缓缓地，从那堆积如山的“废铁”中，拿起了一把已经生锈的、最普通的镰刀。
他看着镰刀上那闪着寒光的刃口，眼神，变得无比坚定。
“告诉赵师傅。”他对王虎说道。
“让我们的炉子，烧得再旺一些。” “我们的子弹，要让敌人，永远也打不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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