讲习所的宣讲声还在山坳里回荡,可潜藏在人心底的身份隔阂,并未彻底消失。这日午后,工造司的铁匠工坊外,突然传来一阵争执声,很快吸引了不少人围观。
争执的双方,一边是三个十七八岁的少年,穿着半旧的粗布短打,胸口绣着小小的“赵”字——他们是原赵家族人,家里长辈都是早期跟着赵罗守山的“元从”,平日里在山寨里多少有些傲气,领头的叫赵二狗,是赵五叔公的远房侄子;另一边是个瘦小的少年,穿着打补丁的灰布衣,手里紧紧攥着一把刚领的小锉刀,眼圈通红,正是半月前投奔来的工匠学徒王小六,父母都死于流寇,只剩他一个人,靠着会磨铁的手艺进了工坊。
“这锉刀看着不错,给我了!”赵二狗一把抢过王小六手里的锉刀,掂量了掂量,嘴角带着不屑,“你一个外来的,用这么好的工具也是浪费,不如给我这个‘元从’子弟,多造点零件才是正经。”
王小六急得眼泪都快掉下来:“这是工造司按人头发的!我明天要磨枪管零件,没锉刀不行!”
“不行也得行!”旁边的赵三柱推了王小六一把,他一个踉跄摔倒在地,怀里揣的半袋细粮也掉了出来。赵三柱弯腰捡起粮袋,笑着说:“哟,还有细粮?外来的就是不懂规矩,这细粮也该给咱们这些守过山的人吃。”
围观的人里,有原族的,也有新附的。原族的人大多沉默,有的甚至小声帮腔:“二狗他们家叔公是老匠人,拿点东西怎么了?”新附的人则满脸不平,却没人敢站出来——毕竟赵二狗是“元从”,背后有族人撑腰。
王小六爬起来,看着被抢走的锉刀和粮袋,咬了咬牙,转身就往民政司跑。他记得陈秀才说过,“铁石山人不分彼此,受了欺负找民政司”。
没过多久,陈秀才就带着两个民政吏赶了过来。可赵二狗根本不把他放在眼里,梗着脖子道:“陈先生,这是咱们族人内部的事,你一个外来的秀才,管不着吧?”
这话一下把矛盾摆到了台面上。陈秀才脸色一沉,却也知道这事牵扯到原族子弟,自己压不住,当即让人去护民府通报赵罗。
消息很快传遍了山寨。族里的长辈,包括赵二狗的叔公,也匆匆赶了过来,拉着赵二狗劝道:“别闹了,把东西还回去,我跟府主说情,罚点贡献点算了。”可赵二狗梗着脖子不松口:“我是元从子弟,他是外来的,拿他点东西怎么了?以前山里规矩就是这样!”
这话传到赵罗耳朵里时,他正在查看新造的后装枪零件。听到“元从子弟”“以前的规矩”,他脸色瞬间沉了下来,放下手里的零件,对身边的赵虎道:“去议事堂,公开审理。让所有各司主管、各队队长,还有愿意来的人,都去旁听。”
半个时辰后,议事堂里挤满了人。赵罗坐在主位,脸色平静,却透着一股威严。赵二狗、赵三柱站在堂下,还带着几分不服气;王小六站在另一边,手里紧紧攥着衣角,有些紧张。
“赵二狗,你抢王小六的锉刀和细粮,推搡他,可有此事?”赵罗开口,声音不高,却让堂内瞬间安静下来。
赵二狗抬头:“回府主,锉刀和粮袋是他‘自愿’给的,我没抢。再说,我是元从子弟,他是外来的,……”
“闭嘴!”赵罗打断他,目光锐利如刀,“铁石山的规矩里,哪条写了‘元从子弟能抢新附者的东西’?哪条写了‘外来的就低人一等’?”
赵二狗被问得哑口无言,他叔公连忙站出来,拱手道:“府主,二狗年轻不懂事,您看在他家里长辈守山有功的份上,从轻发落吧?”
“功是他长辈的,过是他自己的。”赵罗看着堂下众人,声音洪亮,“我在讲习所说过,铁石山人,不分原族新附,只论规矩和贡献。他长辈有功,我赏过;他犯错,就得罚!功不抵过,法高于情——这是铁石山的铁律!”
说完,他看向民政司的陈秀才:“按《铁石山规》,欺凌同袍、抢夺财物,该如何处罚?”
陈秀才躬身道:“回府主,鞭二十,罚没半年贡献点,降为苦役三个月,负责清理后山矿道。”
“就按这个罚!”赵罗拍板,“现在就罚,让所有人都看着!”
赵虎立刻让人把赵二狗、赵三柱拉到堂外,按在长凳上。鞭子落下,清脆的声响和两人的痛呼声传进堂内,之前还小声议论的人,全都安静下来。
处罚完毕,赵罗走到王小六身边,亲手把追回的锉刀和粮袋递给他,又对工造司的老王道:“王小六敢于维护自己的权益,遵守规矩,给他记一次小功,奖励新锉刀一把,每月细粮多加两斤。”
王小六接过东西,眼圈通红,“噗通”一声跪下:“谢府主!”
“起来吧。”赵罗扶起他,对众人道,“以后谁再敢以‘元从’自居,欺凌同袍,不管是谁,不管背后有谁,一律按规矩严惩!在铁石山,只有‘铁石山人’这一个身份,没有高低贵贱!”
堂内响起了掌声,新附的人掌声最响,连不少原族的人也跟着鼓掌——他们明白,赵罗这是在护着所有人的公平。
接下来的几天,赵二狗被罚做苦役的事,成了山寨里最热门的话题。原族子弟再不敢随意摆“元从”的架子,遇到新附的人,也主动打招呼;新附的人见赵罗真的一碗水端平,心里的戒备也渐渐放下,干活更卖力了。
有次赵罗路过工坊,看到王小六正跟着老王学磨枪管,手里握着新锉刀,眼神专注;不远处,几个原族的少年正和新附的孩子一起玩石子,笑声清脆。
赵虎走过来,笑着说:“小罗,这一罚,效果真不一样!现在没人再提‘原族新附’了,大家都觉得,真是一家人了。”
赵罗点点头,眼里带着欣慰。
严厉的处罚,不是为了立威,而是为了守住“公平”这根底线。只有让所有人都相信,规矩面前人人平等,才能真正消除内部的裂痕。
如今,这根底线守住了,铁石山的内部风气为之一清,人心也更齐了。
当外部的威胁还在逼近时,一个团结、有序的内部,才是最坚实的盾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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