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石山的军务司公告栏前,围了一圈密密麻麻的人。新的人事任命刚贴出来,红纸上的墨字还带着几分湿润,却像一块石头砸进平静的湖面,瞬间激起了千层浪。
“炮营统领,由周毅担任?” 一个粗哑的声音响起,打破了沉默。说话的是赵猛,三十多岁的汉子,脸上一道刀疤从眉骨延伸到下颌,那是早年跟着赵罗守山口时,被流寇砍伤的,算是元从里资历最老的一批战兵,此次本以为能升任炮营统领,没想到公告上却是“周毅”的名字。
周毅是谁?是三个月前投奔的前明炮兵千户,因在击败李国翰部时,精准测算弹道、改进霰弹散布,立了大功。他虽是“降人”,却在炮术上有过人天赋,赵罗为了提升炮兵战力,才破格提拔他为炮营统领,掌管全山的火炮部队。
“凭什么?!” 赵猛猛地攥紧拳头,指着公告上的名字,声音里满是愤怒,“周毅是个外人!我跟着府主出生入死的时候,他还在明军里当逃兵呢!炮营统领,凭什么给他?”
他的话像点燃了导火索。周围的元从子弟本就对之前的封赏和谣言心存不满,此刻听到赵猛的抱怨,立刻围了上来,七嘴八舌地附和:
“猛哥说得对!咱们元从的人,哪点不如外人?”
“府主这是真打算重用降人,把咱们老骨头踢到一边啊!”
“之前的谣言果然是真的!这是要一步步把咱们排挤出去!”
人群越聚越多,不仅有元从子弟,还有不少新附的战兵和工匠。新附者们听到元从的抱怨,也忍不住反驳:“周千户炮术厉害,上次打清军,要是没有他调整炮位,哪能那么快摧毁红衣大炮?提拔他,是凭本事!”
“就是!府主一直说按贡献来,你们凭什么说人家是外人?”
“凭什么?就凭这铁石山是咱们赵家打下来的!” 赵猛红着眼,指着新附者的鼻子,“没有我们早期守山,你们能有地方安身?现在倒好,反过来抢我们的位置!”
双方各执一词,你一言我一语,渐渐从争吵变成了推搡。一个新附的年轻火枪手被元从子弟推了一把,踉跄着撞到公告栏,红纸上的墨字被蹭掉了一块。“你敢推我?” 年轻火枪手也红了眼,伸手就去拔腰间的短刀;元从子弟见状,也纷纷握住了长枪,场面瞬间剑拔弩张,随时可能爆发冲突。
“都住手!” 一声大喝传来,赵虎带着一队执法战兵快步赶来。他刚从操练场回来,听到公告栏这边的动静,立刻带兵过来。看着眼前对峙的人群,他脸色铁青,铁石山建立以来,还从未出现过新旧势力公开对峙的场面。
“赵猛!你想干什么?” 赵虎盯着满脸怒容的赵猛,语气严厉,“公告是府主和军务司共同决定的,你公然闹事,是想违抗军规?”
“违抗军规?” 赵猛酒劲上来(中午喝了庆功宴剩下的酒),加上连日的不满,此刻彻底失去了理智,“我不是违抗军规,我是不服!凭什么外人能当统领,我们元从的人只能干粗活?府主忘了本,你们也跟着瞎掺和!”
他一边喊,一边试图推开拦在面前的执法战兵,还朝着周围的元从子弟喊:“兄弟们,咱们跟府主出生入死,不能就这么被欺负!今天必须让府主给个说法!”
几个冲动的元从子弟跟着往前冲,执法战兵立刻举起长枪,形成一道人墙。“再往前一步,以谋逆论处!” 赵虎拔出腰刀,声音里带着杀气,他知道,此刻一旦退让,场面就彻底失控了。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阵沉稳的脚步声传来。赵罗快步穿过人群,走到公告栏前,目光扫过对峙的双方:元从子弟满脸愤怒和委屈,新附者眼神警惕,执法战兵严阵以待,地上还散落着被撞掉的公告纸碎片。
空气瞬间凝固。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赵罗身上,没人说话,只有赵猛粗重的喘息声,在安静的人群中格外清晰。
“赵猛,你可知罪?” 赵罗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威严。
赵猛抬起头,看着赵罗,眼眶通红:“府主,我不是想闹事,我就是不服!周毅是个外人,凭什么抢我的位置?我们元从的人,哪点对不起你?”
“炮营统领,不是‘抢’来的,是凭本事挣来的。” 赵罗走到公告栏前,捡起地上的公告纸,“周毅改进炮术,提升火炮射速三成,上次击败清军,他指挥炮兵摧毁三门红衣大炮,立下头功。你呢?这三个月的炮术训练,你次次考核垫底,连基本的弹道测算都不会,我问你,让你当炮营统领,你能指挥炮兵打退清军的下次进攻吗?”
一连串的质问,让赵猛瞬间哑口无言。他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怎么反驳,他知道自己的炮术不如周毅,可心里的委屈和不满,却依旧堵得他难受。
“我知道你们心里有怨气。” 赵罗的目光扫过周围的元从子弟,“你们觉得自己资历老,贡献大,封赏和任命却不如新人。可铁石山要抗清,要活下去,靠的不是资历,是本事!周毅会炮术,李铁匠会造炮,赵石头会打仗,他们能帮铁石山打胜仗,能护着大家活下去,我就提拔他们!”
“那我们呢?我们这些老骨头,就活该被扔在一边?” 人群里,一个元从老卒忍不住问道,声音里带着哽咽。
“你们不会被扔在一边。” 赵罗的语气缓和了几分,“元从是铁石山的根基,我从没忘。但根基要想稳固,不能只靠资历,要跟着进步。军务司会开设培训班,不管是元从还是新附,只要肯学,都能学炮术、学战术,只要有本事,一样能当统领、当主管!”
可此时的赵猛,被酒劲和怨气冲昏了头,根本听不进劝。他猛地挣脱身边的执法战兵,大喊道:“我不管!我只知道,这铁石山是我们打下来的,不能让外人说了算!今天要么撤了周毅的任命,要么就先杀了我!”
说着,他竟伸手去抢身边执法战兵的长枪。赵虎眼疾手快,一脚将他踹倒在地,执法战兵立刻上前,将他死死按住。“把他押下去,关入禁闭室,听候发落!” 赵虎沉声道。
“放开我!府主忘恩负义!我不服!” 赵猛被押着往外走,还在不停大喊,声音里满是绝望和愤怒。
周围的元从子弟看着被押走的赵猛,脸上露出复杂的神情,有同情,有愤怒,也有一丝恐惧。新附者们则松了口气,却也悄悄皱起了眉,他们能感觉到,元从和新附之间的裂痕,已经彻底摆在了明面上。
赵罗站在原地,看着赵猛被押走的背影,又看了看周围沉默的人群,心里沉甸甸的。他知道,赵猛的闹事,只是一个导火索,真正的危机,是元从的失落感、新旧势力的摩擦,还有背后细作的挑拨,这些因素交织在一起,酿成了铁石山建立以来最严重的内部危机。
风从公告栏前吹过,卷起地上的碎纸片,像一场即将到来的风暴的前兆。赵罗握紧了拳头,他必须尽快解决这场危机,否则,不用清军来攻,铁石山自己就会分崩离析。
而后勤营地的角落里,苏婉儿远远看着公告栏前的混乱,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笑意。她知道,风暴,已经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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