赖春生把钱箱子“哐当”一声放在桌上。
兴奋地搓着手:“快快快,数钱数钱!看看能对上数不”
钱秀英和孙大姐几个手脚麻利的女人围了上去。
把一堆零零散散的毛票、角票和几张大团结倒在桌上,开始飞快地清点。
每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着一种打了胜仗般的喜悦。
这几天压在心头的阴霾,仿佛被这哗啦啦的钱币声冲散了不少。
林晚看着这一幕,一直紧绷的嘴角,终于有了一丝若有若无的弧度。
她走到周巧云身边,周巧云还愣在那儿,有点不敢相信眼前的情景。
“周大姐。”
“哎,林老板。”周巧云回过神,还有点懵。
“明天早上,五百个。”林晚看着她,“做得出来吗?”
周巧云愣了一下,随即胸脯一挺,眼里放着光:“做得出来!别说五百个,六百个我也给你做出来!”
“钱算出来了!”钱秀英抬起头,声音里带着一些不确定,“一共是……二十三块一毛二!”
二十三块一毛二?
赖春生脸上的笑僵了一下,他扒拉着桌上的钱,掰着指头算了半天。
“不对啊!咱们的口袋馍一个卖八分钱,三百个,那得是二十四块!怎么差了八毛八?”
八毛八不是个小数目,能买十一个口袋馍了。
刚刚还热火朝天的院子,瞬间安静下来。
钱秀英和孙大姐几个面面相觑,脸上的喜色褪去,换上了几分紧张。
“谁的钱没收对?”赖春生的大嗓门又拔高了,他倒不是怀疑谁,就是急。
“我……我这儿……”孙大姐期期艾艾地举起手。
脸涨得通红,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有个大娘,没零钱,给了我一张一块的,我……我一激动,找了她九毛五……”
正常应该找九毛二,她多找了三分钱。
赵红梅也小声说:“我……我好像也找错过一回收音机厂的,他买两个,我收了一毛五。”
少收了一分钱。
大家你一言我一语,东拼西凑,算来算去,还是差着好几毛。
“行了。”林晚开口了,声音不大,却让所有人都停了下来。
她走到桌边,把那堆钱拢到一起。
“第一次卖,手忙脚乱,出错是难免的。”
“今天卖出去的速度,比这八毛八重要得多。”
她看向孙大姐:“孙大姐,你不是找错了钱,你是给咱们红星快餐拉了个回头客。”
“多给三分钱,人家心里念着咱们的好,明天还来。”
她又转向赵红梅:“你也是,少收一分钱,人家占了便宜。”
“明天说不定把他们车间的人都拉过来占便宜。”
一番话说得众人先是一愣,随即都笑了起来。
赖春生挠了挠头,嘿嘿直乐:“还是晚妹子你会说话,这么一说,咱们这八毛八,花得值!”
原本有些尴尬紧张的气氛,一下子就松快了。
林晚没笑,她把钱分出一部分,数出五块钱,走到周巧云面前。
“周大姐,这是明天五百个馍的定金,你先拿着。”
周巧云看着那张崭新的五元大钞,手都不知道该往哪儿放了。
五块钱!
她男人在厂里累死累活,一个月工资也就三十出头。
她这一晚上就能挣五块钱!
“林老板,这……这太多了……”
“不多。”林晚把钱塞到她手里。
“这是你应得的。面还是老规矩,一会儿让春生哥给你扛车上去。”
“明天早上,还是这个点,一个都不能少。”
周巧云攥着那五块钱,手心滚烫。
她看着林晚,嘴唇哆嗦了半天,最后重重地点了点头:“你放心!”
打发走了周巧云,林晚又对刘师傅说:“刘叔,卤肉和配菜,都得按五百个的量备。”
“可能还要多一些,我怕不够。”
“五百个?”刘师傅拿着刮板,眉头拧着,“丫头,这量可不小,咱们几个人,忙得过来吗?”
赖春生也凑了过来,咂了咂嘴:“是啊晚妹子,三百个就差点把我们几个的骨头拆了,五百个……那不得飞起来干?”
“所以,我得去趟街道办。”林晚的目光扫过桌上那堆钱票。
“刘叔,您先带着他们忙中午的饭,我忙完就回来。”
说完她就进了办公室。
上个月的卤肉利润,扣除所有成本,纯利润有三千六百零七块。
街道办的两成管理费一共就是七百二十一块四毛。
林晚把钱仔细用手帕包好,连同账本一起揣进了随身的小布包里。
走出办公室,她冲着刘师傅喊了一声:“刘叔,等我好消息。”
说完她跨上自行车,在众人复杂的目光中,蹬车出了巷子。
街道办事处。
林晚到的时候,马桂芳正拿着一份文件,皱着眉在办公室里踱步。
看到林晚进来,她眼皮抬了一下,语气没什么波澜:“丫头,来啦?”
“马姨,我来给您交管理费了。”林晚答得言简意赅。
随即把那个包着钱的手帕放到了办公桌上,轻轻推了过去。
手帕摊开,露出一沓零零整整的钱。
马桂芳的脚步停住了,目光落在桌上那堆钱上。
“这是……”
“马姨,这是加工小组上个月的管理费,一共是七百二十一块四毛,您点点。”林晚说着又把账本拿了出来。
“对了,这是上个月的账本,每一笔进出都有记录,您过目。”
七百二十一块四毛。
饶是马桂芳见惯了场面,在听到这个数字时,瞳孔也几不可察地收缩了一下。
她知道红星卤肉利润可观,可她万万没想到,单是一个月的管理费,这丫头就能交出这么多钱来!
这倒推回去的纯利润,简直是个惊人的数字!
看来,她还是小瞧这丫头了。
马桂芳没有立刻去碰那个钱,而是深吸一口气,朝着门外喊了一声:“小刘,你过来一下。”
没多会,一个三十来岁的中年小伙子就走了进来。
看到林晚,他眼里不免有些惊讶:“小林老板,你怎么过来了?今天的生意不忙?”
林晚也认出了他,就是第一次来找马桂芳时,闻着卤肉味闯门的那人。
林晚笑了笑,指了指桌上的钱和账本:“我过来交上个月的管理费。”
马桂芳轻咳了一声,“小刘,你是会计,红星加工坊的账本和管理费你看看,要是没问题给他们开收据。”
刘会计点了点头,拿起桌上的东西。
在看到那沓钱和账本上的数字时,手也明显顿了一下。
惊讶地看了林晚一眼,才转身去工作。
马桂芳重新坐回椅子上,抬起面前的茶杯。
吹了吹茶叶末,慢悠悠地喝了一口,“说吧丫头,今天来找马姨不光是送钱这么简单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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