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沉了下来。神社伏在阴影与藤蔓之间。木梁久无人整修,指尖一触就起屑。风从林隙里钻过,带着苔藓与腐朽的气味。石阶踩上去会「吱嘎」一声,像在提醒来者闭嘴。
仁在鸟居下停了停。眼前这处地方,与几周前那一夜一模一样。那时她从他身边擦过,回头丢下一句「胆小鬼」,人已踏上阶,街灯把她的侧影拉得很长。那是他人生脱轨的起点。
不管好坏,这就是我的人生了。
她从普通的大学生,走到「黑曜妖后」的位子;而他,也该开始承担——作为「天界休化」宿主的那部分。
他抬脚上去。碎裂的石板、倒塌的神像、月光从墙缝落下,灰尘在光束里漂着。殿心的底座依旧在那里,却空空如也;黑色球体不见了,只剩一个比尘还深的圆痕,像某种重量曾经停驻。
风掠过回廊,城市的声音在背后一点点退开。仁抬起手,扯掉绷带。掌心那道长口子还没合拢,他把手指扣紧,用力一挤。血珠涌出,滴在石面上,散出淡淡的铁腥。
他仰起脸,对着空无一人的拝殿,声音发紧却很稳:「……『天界休化』!如果你曾选择我,如果曾经你要我去那里——现在带我回去!」
他吸一口气,继续,像把话钉进夜里:「不是只为了她。也是为了我。为了不再逃。为了阻止他们唤醒那东西。为了把该由我承担的,亲手扛起来。」
他抬高声音,几乎嘶哑:「带我回到世原。带我回去!」
一瞬的寂静,只剩风声。随后,极轻的嗡鸣在殿内响起,像心脏的第一下跳动。空气起了层细细的纹,石面上血滴的边缘被光线勾出一圈暗金。鸟居的横梁上,细光像线一样缠起来,顺着柱脚往上爬,绕成一个缓慢旋转的环。
脉动越来越清晰——咚、咚、咚——与他的心跳合在了一起。光从拝殿深处折出弧度,夜色被一圈圈地卷过去,像有人从内侧拽开了一扇看不见的门。
仁站在风里,掌心尚在出血。他没有后退,反而向前一步,把那只流血的手伸入旋涡边缘。
「带我回去。」他重复了一遍,轻却坚定。
黑暗在光的中心张开。下一瞬,门无声合围,把他的身影整个吞没。只余风穿过破木框的声音,和石面上未干的血点,迅速被夜色抹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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裂隙在身后无声合拢。
仁落在朝雏城央的小广场上,脚底一沉,膝盖一软才站稳。掌心的伤口又被震得发疼,背上的钝痛沿着脊柱往上窜。他仰头看天:日影的位置几乎没变,城楼上传来巡更的木梆,节拍与他离开前差不多——最多差了一天。
他吐出一口气,把手里的临时绷带勒紧,认了方向,往内城走。
街上人声低低,目光却忍不住往他身上黏。有人认出他,小声道:「黑曜妖后的伴。」提醒似的耳语很快传开。巡逻的甲士和门将互相看了看,竟自动让出道来;有人欠身行礼,有人干脆装作没看见,生怕惹祸。
仁没有停,也没有逞强解释。他只是直直穿过外郭,迈上内城的台阶。木门内,官吏忙碌的脚步停了一拍,有人悄悄点头示意方向——他一路通行无阻。
政厅的侧廊里,灯火握成一把,光被风一吹就晃。仁推门进去,先看见竹内正则,披着盔甲未卸,额上带瘀;天草凛正压着一卷绘图,眼下青黑。两人同时起身。
「仁,」正则惊了一下,「你还在这里。」
仁抬手压了压,声音尽量平稳:「长话短说。现在这里,发生了什么?」
凛先答:「立花大人不在朝雏了,我们以为你也被她带走了。昨夜或者拂晓离开的。」她顿了顿,「没说去哪里。」
「香春失踪;长井也不见了。」正则接上,「圣库的外层又加了几道封法。昨晚到现在,城下的地脉一直在微颤。」
仁点了点头,目光在两人脸上划过,压住想说的杂念,直接把关键丢下去:「神魂简单的吸取魂魄或者造兵器。它在复活祸津獣。」
屋里安了一瞬。凛的手不知不觉攥住了袖口。
仁把话压得更短:「朝雏城下镇的是炎吞。香春是梦喰的妖怪,她为朝仓真梦孝命,她用『无限勾玉』配上吸取的幽元,阿珠也被抓了,估计她的幽元正在被吸取。在加速复苏。」
正则沉声:「你有把握?」
「有。」仁答得很硬,「我还知道位置。」
他抬眼看向两人:「那天我和玲华躲在夹壁里,偷听到香春和长井说话。人走的时候,他们不是从我们进来的侧库出去的,是从更深一层出来。」
凛会意:「——内层通道?」她指节慢慢收紧,脸色发白:「你是说,和香春一起出来的是长井……师父。……他一直在回避『神魂』的事,我明白了。」
「抱歉凛,我知道你一定很尊重长井师父。但现在重点是阻止神魂。」仁点头,「『无限勾玉』、引流的阵,都在那条内层之后。如果要把神魂翻个底朝天,就得从那里下去。」
屋里又静了一拍。风从廊下掠过,烛火往后一躲。
正则把手搭到刀鞘上,眼神沉稳下来:「明白了。」
凛合上手边的图,抬眼看向仁:「那就现在。」
仁回望她俩,短短吐出两个字:「走吧。」
三人几乎没有再多说,转身出门,朝圣库的方向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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