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屑还在轻轻坠落,像被风吹散的残雪。
空气里弥漫着焦糊与灰尘,却被余温般的静谧压了下来。
立花玲华松开了仁。
黑雾从她指尖散去,像潮水退回脚腕。她抬起左手,指节一扣,金色的光从掌心绽开,一寸一寸铺过肩头,再滑到腿侧。烧痕、裂痕、血迹在光中回缩,皮肤与丝织的纹理重新贴合,仿佛从未受过伤。
她顺手抚过面颊与散乱的黑发,指尖拂过刘海的弧线,像把一帧画轻轻按回原位。灰尘与血被黑雾剥离,落在地上。她的紫瞳清亮,表情又回到一贯的冷艳。
仁才发现自己还在屏住呼吸。他咳了一声,发现所有人的目光还是在注视他。
玲华的目光落到他身上,很平静,却锐利得让人无处可躲。
「小仁。」她低声,「你是怎么回来的?」
话音不重,却像在空无一物的殿里敲了下钟。倒塌的断壁、战栗的士兵、颤抖的阴阳师,全部都听见了,却没人敢插嘴。
仁咬了咬下唇,把刚才的混乱在脑子里捋了一遍:「我……当时想到了香春她的阴谋,如果不回来的话,也许会有更糟糕的事情发生。」
他的声音一顿,眼神有些飘忽,却还是鼓起勇气说下去:「但我同时,也想要再见到小玲你……」
这一瞬,玲华的紫瞳轻轻一颤。像被细微的波纹触动,冷冽的目光里闪过一丝难以掩饰的柔色。
仁深吸口气,赶紧补上:「那个……天界休化。」他很谨慎地吐出这四个字,心跳还没彻底平稳。「我没办法完全控制它,但我回到了之前的神社,用血打开了回世原的通道。」
话音刚落,玲华忽然伸手,稳稳抓住了他的手掌。她的指尖冰凉,却握得很紧,把他的手翻过来,掌心朝上。那里还留着那一道不久前被她割开的血痕,血迹已经干涸,但仍然触目惊心。
「……」玲华盯着那道伤口看了片刻,紫瞳微垂,袖口散发出一圈金色光芒。
温热的治愈之力顺着她的掌心渗入仁的手,血痕在光中迅速收拢、消失,皮肤重新恢复平整。
仁怔怔望着她,喉咙动了动,却说不出话。
玲华这才抬起眼,紫瞳重新变得深邃:「那么,刚才那段时间的倒退,是怎么回事?」
他抬眼看她,确认她在听:「刚才爆炸的时候好像天界休化就随着我的意愿,把时间往回‘倒’了一段。不是很长……刚好到爆炸临界前。东西是回去了,但……好像大家的记忆没有被抹掉。至少我们,都还记得时间倒退前发生的事。」
四周有几口冰冷的气声,像被这个判断吓到了。阴阳师们互相看了一眼,又立刻低下头。
玲华眯了眯眼,陷入了沉思。「也就是说,天界休化逆转了当时无限勾玉的爆散。」她轻敲扇柄,一声清脆的金响,「它把因果改了,但没有洗掉见证。」
仁点头:「大概是这样。我……现在做不到更精细的。」
她盯着他看了两秒。那种打量不是怀疑,而像是在核对某个她早已掌握的答案。随后,她忽然转过身,抬起下颌,声音清清冷冷抬高了一线。
「光正城的人们,听好了。」她没有用大的气势,却让每个人的心口都像被拽了一下。「你们的命,是仁救的。不是你们的法阵,不是你们的勇气。」
她的声音顿了一瞬,紫瞳冰冷扫过跪伏的人群。
「即便你们愚昧无能、任凭祸津兽在脚下滋长,本宫与仁依旧救了你们。」
她轻抬下颌,冷冷吐出最后的裁定:「——是他。」
整个祭坛像同时松了一口气,又同时更紧了起来。
山崎太守最先反应过来。他膝盖一软,直接跪倒在碎石上,额头触地,声音发颤:「多谢立花大人慈悲……多谢高桥殿救命之恩!」
他哆嗦着,又磕了一下头,语气里带着惶恐与羞惭:「光正城愚昧无能,竟未察觉暗中阴谋,若非二位大人出手,今日必成血土……臣等永记于心!」
士兵们、阴阳师们如潮水一般伏下去,盔甲与刀鞘在石板上相碰,发出一阵杂乱而整齐的声响,像风落进密林。有人低声念咒,有人只是抖得更厉害。
仁被这一幕弄得有些手足无措,只能下意识地侧头看了看玲华。
她的嘴角微微扬起,笑意里带着那种熟悉的骄矜。
「另外,本宫也不是专程来救你们的。」她转动手中的扇,黑与金的扇面在灰尘里划出一道斜光。「我只是想看看这头赤川枫蛇打死过的祸津兽有多‘厉害’,顺便试试本宫新的术法。」
仁看在眼里,心里忍不住失笑。还是典型的她。嘴硬,手却从不慢。
她重新把目光收回,落在仁身上,眼神一瞬间柔了极细的一线,又收回去,像风掠过水面不留痕。
她的视线从光正的人缓缓移开,转向祭坛上的几人,最终停在阴影里的一道身影上。
红音原本站在那里,心口一紧,立刻单膝跪下,低首不敢直视。双刃顺势收回,刀背入鞘时发出干净的金属颤音,在死寂中格外清晰。
「……」她屏息,直到玲华的目光真正落下,才压低声音开口:「在下炎上红音,赤川大人的部将。在下冒昧出手,只为不让梦喰之谋得逞。若有冒犯,愿受责。」
玲华静静看了她一眼。目光冷,却没有杀意。
「灯会那日,跟着我们的影子,是你吧。」她淡淡道。
红音低头应声:「是。在下失礼。」
「……算你今日有功,本宫就不追究了。」玲华把扇收回袖中,语气没有起伏。「能活下来,是你的运气。」
红音再叩首,额头触地:「谨记。」
玲华眼角轻挑,仿佛随口一言,却带着她典型的自信:「回去若见到赤川枫蛇,不妨顺便转告她——本宫今日斩杀的祸津兽?黄泉返?炎吞,怕是比她这辈子遇到过的,都更强些。」
红音的肩背骤然一紧,额头更深地压向石板:「……是。」
凛这时候才轻轻吐了口气。她的袖口被灰烬染了一层淡灰,几缕碎发贴在脸颊上。她瞥了仁一眼,眼神里有惊魂未定,也有压下去的好奇。竹内正则站在她的另一侧,抓着刀柄的指节还发白,直到这会儿才松开。
「……喂。」正则低声对凛说,像是确认自己还在活人这边,「刚才她说‘倒转时间’,你,听懂了吗?」
凛眼尾还在颤,冷静却慢慢爬回来:「听懂了,但不想现在讨论。」她看了眼玲华,又看了看仁,「这不是我们能插嘴的时机。」
话音刚落,殿中另一个角落里传来压抑的呜咽。
香春仍被钉在石板上。她的气息弱,半边脸血肉模糊,血与蛛毒像两条不同方向的河流在她的身上纠缠。她看向玲华时眼白外翻,像是看见了自己命运的形状。
玲华走近她。她的足音在死寂里格外清晰。
「说吧,朝仓真梦除了复活这只祸津兽,还在谋划些什么玩意?」她在香春上方停下,俯视,语气没有高低。
香春动了动嘴唇,吐出的不是话,是血泡。她试图笑,却像有人在她脸上划了道裂缝:「……黑曜妖后……你迟早会……求我们……」
影子在她脚边轻轻一动——那是玲华的影刃。若她愿意,一念之间足够让这副残败的身体彻底归于沉寂。
仁站在不远处,呼吸又紧了一瞬。他知道她可以不问,便让香春消失。
玲华却抬起了手。金色的治愈光再次落下,不是温柔的,是冷的。那光像一枚钉子,先把香春的气息钉住,再把最致命的伤稳在不死不活的边缘。
「别误会。」她的声音像从很远的地方来,「本宫只是要你活到能说完整句话。」
她停了一瞬,垂眸,像在看一只被钉在图纸上的标本:「等本宫问完。该死时,自会死。」
香春的眼神从惊恐变成了更深一层的绝望。那绝望不是因为‘死’,而是因为‘不能选怎么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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