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雾如水,笼罩着整座歌影之境。那是梦喰国度中最诡秘的一隅——歌影,永远在吟唱与幻象之间徘徊。空气里流动着若有若无的乐声,似人声,又似风的低喃,音调古怪,既柔和又不安。
玲华第一次踏入此地。她曾在梦喰行走多次,却从未到过这片领地。不同于那无机、如活体般蠕动的幻葬乡,歌影几乎“近人”——楼宇与廊桥皆以漆木、朱檀构筑,精致得近乎庄严。可在她眼中,这种秩序透着诡异:比例略偏,梁柱与门弧都为超出人形的生物而建,显出不属尘世的错位。
她的脚步回荡在流云纹的木地上,声如低吟。树影透过屋檐洒落,连明暗都仿佛虚假。直到指尖触到廊柱温度,她才确认此地的“真实”——梦喰处处皆幻,幻即为真。
前行间,木质渐退,墙地泛起冷冽金光。空气也变得坚硬。玲华抬首,见扭曲金属根系支撑的穹顶——那便是北冥幽域的边界。
她在前方巨大的主殿前止步,殿外枫竹交错,叶片如镜映光。风过之处传来低吟,如从树与金属间发出。那正是“歌影”之名的由来——这片幻域,永恒回荡着梦的歌声。
玲华的表情在光影中微微一动。她能感受到那种异常的魔力在空气中流转——每一步都像走在别人编织的梦中。幻术在此不再是欺骗,而是现实的一部分。
而在大厅中央,由无数蛛丝牵连支撑,赫然悬挂着一副惨烈的景象——炎上红音。
红音被紫色丝线层层缠绕,仅露出苍白的面庞,头微垂,气息微弱。蛛丝在她脸上留下细密的印痕,血迹沿着丝线缓缓滴落。整座蛛网如活物般微微震颤,似在吞噬她的梦与灵魂。
玲华踏上平台,蛛丝在脚下绷紧,却足以支撑她的重量——这是为真梦亲手织成的囚笼。她的目光冷静而克制,既非怜悯,也非愤怒,而是履行盟约的决心。
她抬手召出暗影,指尖凝出细长锋刃,黑光微闪。锋刃几乎无声地掠过蛛丝,每切断一根,空气便随之一颤。那些丝线坚韧异常,蕴含浓烈的灵力,斩断时甚至发出微弱的啸鸣。
红音的身体微微下坠,发出低低一声痛吟。玲华目光一紧,手上动作更稳更快,继续沿着蛛茧的纹理切割。她没有多言,只是静静工作——这是一份应有的责任,也是兑现与赤川的约定。
当最后几缕丝线被削断时,整座蛛网忽然发出低沉的嗡鸣,整个大厅随之轻颤。玲华立刻抬头,感受到周围的灵力在不自然地流动——那是幻术的气息。真梦,果然早已知晓她的到来。
玲华这才觉察出自己踏入了陷阱,来不及反应,圈套已彻底闭合。伴随一阵尖锐的嗡鸣声,原本支撑红音丝茧的蛛丝骤然回缩。
红音的茧囊直接坠入玲华怀中,但同时数十条更粗壮的蛛丝猛然从四周的巨柱间射出,如同巨花绽放的花瓣般迅速收紧,眨眼之间便将玲华整个人牢牢缚住。
这些丝索粗如铁链,以惊人的速度盘绕在附近。玲华低吼着挣扎后退,但蛛丝却如毒蛇般迅疾。转眼间,她的四周赤红色的蛛丝紧紧束困住。这些丝索幽幽发光,宛若鲜血凝聚而成的结晶——「幽幻血丝牢」。
玲华瞬间认出这道恶名昭着的术法。
据传,这乃是真梦专为最危险的猎物所织造的究极蛛网,坚韧无比,难以逃脱。如今,它如一只巨兽的血口般将她彻底困缚。玲华被丝网锁在中间,全身被密布的丝线牢牢包裹。
玲华咬紧牙关,小心翼翼地在蛛丝牢笼中试探着移动。每一下动作,丝索内隐藏的无数微小刀锋便会无情地刺破她的肌肤。
猩红的血珠从伤口渗出,沿着她白皙的肌肤缓缓滑落,在破碎的黑色袖袍上留下鲜明的血迹。她停下动作,稳定呼吸,强迫自己镇定下来。愤怒在她冷静的表面之下翻涌,但她绝不会让真梦看到自己慌乱。
「就这点手段吗,真梦?」玲华语气冰冷而沉稳,声音在无形的厅堂中回荡。
即便受制于人,她作为黑曜妖后的尊严丝毫未减。
「一些低级的陷阱和隐形丝线,你以为这东西能困住本宫?」
周围空气中传来丝绸般的轻柔声响,伴随着一道幽冷笑声,如冬夜的寒风一般令人心生寒意。真梦自黑暗中浮现而出,纤细的身姿端坐在巨大的蜘蛛足上优雅前行。她漆黑的长发如流水般披散,消融在身后的无尽黑暗里。一双熔金色的眸子闪烁着戏谑的光芒。
「亲爱的姐妹啊。」真梦声音轻柔如丝,缓缓抬起一只纤细的手掌,手指轻轻一勾。
瞬间,束缚玲华的蛛丝牢微微收紧,剧烈的疼痛沿着手臂与躯干袭来。玲华眉头微皱,面上却不动声色。
「本来我从未指望这牢笼能困住你太久。」真梦语气慵懒又温柔,「它原本是专为赤川那个女人所准备的。不过既然你不请自来,妾身当然得趁此机会,好好跟你聊聊。」
玲华眼神冰冷,如刀刃般穿透蛛丝直视真梦。金色的妖气陡然爆发,向外扩散,将逼近的蛛丝灼烧退去。她嘴角扬起危险而寒冷的笑意:「你所谓的『聊聊』,已经付出了太多代价,真梦。把仁和红音交出来,兴许我还能饶你不死。」
真梦轻笑着摇头,一副遗憾的神色。她的华美和服在玲华的妖气映照下隐隐发光,上面织就的银色蛛网纹路清晰可见。
「红音?啊,就是那个大胆的女忍吧。可惜,她为自己的莽撞付出了惨重代价。你可知她做了什么?妾身最爱的孩子铃与香春,竟被她所伤。这样的胆大妄为,妾身怎能饶过?」
「那么我的仁呢?」玲华声音因压抑的怒火而微微发颤,「他与此事无关。你抓他能有什么用?」
真梦微微歪头,好奇地重新审视起玲华,仿佛第一次真正看清她的心意:「起初,说实话,我以为他不过是你一时兴起的玩物罢了。然而我却低估了你对他的在意程度。」她声音稍稍变得真挚:「为此,妾身倒是应该向你道个歉。」
玲华讥讽地笑出声:「真是可笑,你编织谎言如同呼吸一般轻松。你觊觎高天原的神器天界休化就直说吧, 别装模作样了。」
真梦仍是平静微笑,玲华的指控丝毫未扰动她分毫。她拨开额前长发,露出白皙无瑕的脸庞,淡淡说道:「啊,天界休化是嘛?妾身到是没有那么大的野心,作为一个重界钥匙,他必然成为各势力的争夺重点。那些凡人无需妾身多加诱导。他们渴望力量,害怕你的强大,渴求深渊之镜,那都是他们自己的选择。妾身不过指明了道路罢了。」
「你的理由让我作呕。」玲华厉声道,金色妖气再次耀眼扩散,将靠近的蛛丝灼成灰烬。「你制造痛苦与背叛如同呼吸一般简单。如果仁出了什么事,我将亲自撕碎梦喰。」
真梦夸张地叹息,语调中充满惋惜:「多么遗憾,妹妹。本来我们可以共同将世原打造成乐园——那里理应是我们的领地,凡人本应跪在我们脚下膜拜、崇敬才对。可如今,我们却只能与这些尘埃般的存在玩乏味的政治游戏。」
真梦锐利的眼神穿透玲华,带着一种试探和揶揄:「告诉我,玲华,你最近为何如此频繁地出入人类领地?是出于无聊,还是怀念凡人宫廷那些可笑的戏剧?」她声音压低,眼中露出真诚的趣味,「坦白讲,妾身其实一直佩服你操控人类的技巧,你总能轻而易举地令他们跪倒在地,甚至连手指头都不必动一下。」
玲华胸口一阵不适,回忆起过去人类统治者畏惧她、卑躬屈膝的景象。曾经,她也确实享受那种优越感,将之视为理所当然的支配权。但如今,在仁的影响下,她已彻底明白:真正的力量在于克制,而非征服。
她高傲地挺直身躯,迎视真梦探究的眼神,声音平稳而坚决:「不是的真梦。力量并非放肆妄为的凭据,拥有力量者也应承担责任,而非随意践踏一切。即便是我们异津神,也必须铭记这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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