喉咙里的河泥腥气还没散尽,张婆端来的糙米汤却已经凉透了。
林晚捧着那只豁口的粗瓷碗,指尖触到冰凉的碗壁时,脑子里的碎片突然像被按了快进键——
昏暗的阁楼里,瘦得像豆芽菜的小姑娘缩在角落,怀里紧紧抱着个褪色的布包。一个满脸横肉的男人踹开房门,一把抢过布包,掏出里面几张皱巴巴的钱票,骂骂咧咧地说:“你爹娘那点抚恤金,早就该给你表哥娶媳妇用!留着给你这赔钱货浪费!”
小姑娘哭着去抢,被男人一巴掌扇在脸上,嘴角淌出血来:“还敢犟?要不是沈家那边发了话要护着你,早把你卖去茶楼端盘子了!”
……
狭窄的码头边,几个半大的孩子围着她起哄:“小孤女要当少奶奶咯!”“听说沈公子长得可俊了,就是不知道看不看得上你这穷酸样!”
她攥着衣角低着头,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却死死咬着唇不肯掉下来。
……
三天前的夜里,远房表叔揣着包水果糖上门,笑得一脸虚伪:“晚晚啊,沈家派人来说了,过些日子就来接你过去,好好准备准备,到了那边可不能给咱们林家丢人。”
她猛地抬起头,眼里满是惊恐:“我不嫁!我不认识他!”
“放屁!”表叔瞬间变了脸,把糖摔在地上,“这是你爷爷订下的亲!你敢不嫁?信不信我现在就把你扔去海里喂鱼!”
……
最后画面停在冰冷的河水里,窒息感再次攫住她,原主那声绝望的呜咽像是直接响在她胸腔里——
“我不嫁……谁也别想逼我……”
“哐当!”
粗瓷碗摔在地上,碎成几片,剩下的米汤溅在她蜡黄的裤脚上。
林晚猛地回神,胸口剧烈起伏,额头上全是冷汗。她刚才差点跟着那股绝望沉下去,好像原主的意识还没散尽,正拼命往她脑子里钻。
“哎哟我的祖宗!”张婆在灶台忙活,听见声响赶紧跑过来,看到地上的碎碗直拍大腿,“这可是家里最后一个好碗了!你这丫头……”
话说到一半,看到林晚煞白的脸和眼里的惊惶,又把话咽了回去,叹着气蹲下去收拾碎片:“是不是又想起啥了?唉,那沈家是好人家,可对你来说……确实是太吓人了。”
林晚没说话,只是盯着自己的手。
这双手刚才在记忆里,被表叔拧得青紫,被码头的石子磨出伤口,最后在河水里徒劳地抓挠,指甲缝里嵌满了泥。
现在这双手微微发颤,带着不属于她的恐惧。
她和这个19岁的林晚,像是两个被困在同一具身体里的灵魂,一个满脑子KpI和加班费,一个只剩下怯懦和绝望。
“张婆,”林晚哑着嗓子开口,“我……睡了多久?”
“两天两夜!”张婆把碎片扫进簸箕,“你表叔发现你掉河里,喊人捞上来的时候,身子都凉透了,还是我给你灌了姜汤,守着你焐了两天,总算把你从阎王爷手里抢回来了。”
表叔?
林晚想起记忆里那个抢钱的横肉男人,心里泛起一阵恶心。他会好心救原主?怕不是怕她死了,拿不到沈家的好处吧。
“我想去趟茅房。”她撑着墙站起来,腿脚还有点发软,刚走两步就被门槛绊了一下,踉跄着扶住了门框。
门框上挂着面缺了个角的铜镜,磨得有些模糊。
林晚鬼使神差地凑了过去。
镜子里映出张陌生的脸。
脸很小,下巴尖尖的,颧骨却有点高,显得脸颊凹陷。皮肤又黑又黄,嘴唇干裂起皮,额头上还有块没消肿的淤青——大概是投河时撞到了石头。
最显眼的是眼睛。
那是双典型的杏眼,眼尾有点下垂,此刻里面盛满了惊惶和茫然,像只受惊的小鹿,稍微有点动静就想躲起来。
这双眼睛,和她自己那双被加班熬得布满红血丝、却总带着股韧劲的眼睛,截然不同。
这就是19岁的林晚,一个被生活磋磨得只剩下胆怯的孤女。
林晚伸出手,指尖轻轻触碰到冰凉的镜面,碰到镜中人的脸颊。
“疼吗?”她低声问,不知道是问镜子里的人,还是问自己。
记忆里那些苛待、嘲讽、逼迫,像针一样扎在心上。她突然有点理解原主的绝望,在这个连生存都要拼尽全力的年代,一个无依无靠的孤女,被强行推上一条完全陌生的路,确实太难了。
可她不是原主。
她是林晚,是那个被客户骂哭了,躲在楼梯间接完电话,还能笑着回去改方案的林晚。是那个连续通宵三天,看到项目上线时,能对着电脑屏幕傻笑的林晚。
她死过一次了,从21世纪的加班桌前,跌进了1973年的破木屋里。
没道理再跟着原主的绝望走下去。
林晚深吸一口气,抬手狠狠掐了把自己的大腿。
“嘶——”尖锐的痛感瞬间传来,清晰得不能再清晰。
不是梦。
她真的来了,来到了这个既陌生又带着点复古滤镜的七十年代港城。
镜子里的人因为疼痛,猛地睁大眼睛,那瞬间的惊惧褪去后,眼底似乎闪过一丝不一样的东西,像蒙尘的镜子被擦了一下,透出点微弱的光。
林晚对着镜子,慢慢勾起嘴角。
有点僵硬,有点滑稽,甚至因为牵扯到没消肿的淤青,还带着点疼。
但那是个笑。
一个属于28岁林晚的,带着点韧劲和痞气的笑。
“从今天起,我就是林晚了。”她对着镜子里的人低声说,“你的仇,我记着。你的难,我扛着。但你的路,得换我来走了。”
话音刚落,院门外突然传来一阵汽车引擎的声音,由远及近,最后“吱呀”一声停在了木屋门口。
张婆脸色一白,手里的簸箕“啪”地掉在地上:“是……是沈家的车!”
林晚的心猛地一跳,刚攒起来的那点底气差点散了。
这么快就来了?
她下意识地想躲,身体里原主的怯懦又在作祟,可脑子里却响起自己的声音——
怕什么?社畜连甲方爸爸的死亡凝视都扛得住,还怕见个七十年代的豪门公子?
她挺直脊背,拍了拍身上的灰尘,转身看向门口。
不管来的是谁,不管等待她的是什么。
她林晚,接招就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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