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漫进医馆时,天宇终于把李铁山的回话带给了陈老。药香混着暮色里的凉意漫在空气中,陈老正坐在案前翻看账本,烛火在他眼角的皱纹里跳着,把“南洋订单”“矿上供货”“商会试探”几个字映得格外清晰。
“坐。”陈老指了指对面的木凳,把账本推过来,“先说说你眼里的得失。”
天宇摩挲着账本边缘的磨损处,指尖划过“暗市交易”那页的墨迹,沉声道:“先说失。第一,渠道暴露风险。茶馆里的议论说明暗市流通已经引起注意,商会的‘统购’试探就是信号;第二,李铁山那边态度硬,虽答应供货,但要加一成利,比预期高了半成,压价失败;第三,洋行的影子已经晃到明面上——王老板说,最近码头多了几个金发碧眼的‘验货员’,专查零散金锭,怕是冲咱们来的。”
陈老没接话,只是往烛火里添了根灯芯,火光陡然亮了些,照亮他嘴角的弧度:“得呢?”
“得在暗处。”天宇往前倾了倾身,“第一,验证了暗市的可行性。从修鞋铺交易到南洋商会接货,全程没出纰漏,说明中间环节能顶住;第二,李铁山肯松口,证明矿上的货能盘活——他缺销路,咱们缺货源,这是死结也是活扣;第三,商会的试探反倒是机会,他们没直接施压,说明没抓到实据,还在观望。”
“还有一点。”陈老突然开口,指尖点在账本上“陈老牵头”那行字,“他们请我去商会,不是怕私金扰乱市价,是怕我站到洋行对面。这说明,咱们在他们眼里,已经不是小打小闹了。”
天宇心里一动:“您是说……稳健派在忌惮?”
“忌惮才好。”陈老从抽屉里拿出张素笺,上面用朱砂画着个简单的关系图:洋行在顶端画了个圈,标着“垄断”;下面分了两叉,一支是“商会”,写着“观望”;另一支是“散户”,标着“散沙”。他在“商会”旁边添了个小三角,写着“陈老”,“稳健派是商会的主流,他们怕洋行,又嫌散户不成气候,咱们刚好卡在中间——既比散户有渠道,又比洋行懂变通。”
“那拉拢您的意思是……”
“不是拉拢我,是借势。”陈老笑了,皱纹里盛着烛火,“他们请我去商量‘规范渠道’,其实是想把我拉进他们的阵营,用我的名声镇住散户,又能借我的手挡挡洋行的压力。这步棋,得接。”
他拿起笔,在“稳健派”旁边画了条线,连到“暗市”,又在旁边写了“三条腿”:“第一条腿,稳住李铁山。他要加一成利可以,但得答应两条——金锭必须带矿印,咱们好溯源;每月供货量得保底,不能断。你明天再去趟矿上,带两坛老酒,他好这口。”
天宇点头记下,见陈老又在“南洋商会”旁画了个星号,追问:“王老板那边呢?他今天提了想入股暗市。”
“让他入。”陈老笔尖一顿,墨点落在纸上,“但不能让他占大头。给他个‘账房’的名头,管记账,明面上让他觉得占了便宜,实则把交易流水攥在咱们手里。南洋商人在码头人脉广,能帮咱们盯洋行的动静,这是第二条腿。”
烛火噼啪响了声,陈老的影子投在墙上,忽明忽暗:“第三条腿,得踩进商会。明天去总会时,我会提议‘散户联营’——把零散的碎金收集起来,统一成色,再卖给工坊。这话听着是帮商会规范市场,实则是把暗市的模式摆到台面上,让稳健派觉得咱们是‘可控的增量’,不是‘作乱的变量’。”
他顿了顿,看向天宇:“你猜他们会不会答应?”
天宇想了想:“会。稳健派怕洋行垄断,更怕散户被洋行收编。咱们牵头联营,等于给他们递了把刀,既能削弱洋行,又能显出他们的‘统管能力’。”
“不错。”陈老把素笺推给他,“这张图你收着。记住,拉拢我是假,借稳健派的势,把暗市的‘地下渠道’变成‘半公开联营’才是真。等联营成了气候,洋行想压价也没那么容易,李铁山的矿能活,散户能多赚,稳健派有面子——这盘棋才算活了。”
天宇捏着那张素笺,纸上的朱砂线像血管,把零散的点串成了网。他突然明白,所谓“得失”,从来不是孤立的——暴露风险的地方,恰恰是嵌入棋盘的缺口;李铁山的加价,反成了绑住他的绳索;就连商会的试探,都成了递过来的台阶。
“那洋行那边……”
“让他们跳。”陈老吹了吹纸上的墨迹,“他们越查,散户越怕,越会往咱们的联营里钻。等联营的量够大,咱们甚至可以反过来跟洋行谈——按咱们的价,给他们供货。”
烛火渐渐沉下去,窗外的夜色却亮了些,像是有星星爬了出来。天宇把素笺折好塞进怀里,感觉那薄薄的纸比早上扛的金锭还沉——那上面不仅是计划,更是把散落的棋子,一个个归位的章法。
“明天去矿上,我会让李铁山在矿印上加个小记号。”天宇站起身,“这样联营时,咱们的货一眼就能认出来。”
陈老点头,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暮色里,才拿起账本,在“攻坚计划”那页添了最后一句:“月内,让联营名单上的名字,比洋行的进货单多三成。”
烛火在字上晃了晃,仿佛在应和这个沉甸甸的目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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