朔风卷过幽州大营,吹得旌旗猎猎作响,也带来了深秋时节的寒意。
星月黯淡,营中除了远处的呼喊叫骂声,便只剩下呼啸的风声。
巨大的军营如同匍匐在黑暗中的巨兽,沉默而压抑。
就在这片沉寂之中,一道黑影几乎融入了夜色。
他快得如同鬼魅,从营地核心区域一顶颇为奢华的帐篷中一闪而出。
那帐篷,正是来访的北狄阿史那夫人的寝帐所在。
黑影落地无声,没有丝毫停留,如同被风吹起的枯叶,朝着营外一个特定方向急掠而去,动作流畅得不带一丝烟火气。
他,正是叶展颜。
几乎就在叶展颜身影没入外围营帐阴影的同时。
另一处堆放辎重的阴暗角落里,一双锐利的眼睛猛地睁大。
韩信泽屏住呼吸,强压下心中的激动与怒意。
他埋伏于此已有数晚,终于等到了这条胆大包天的“鱼儿”!
“好小子,还想跑!!”
韩信泽低吼一声,如同蛰伏的猎豹猛然跃起。
他早已弓弦在手,此刻更不迟疑。
只见这家伙吐气开声,搭弓引箭,动作一气呵成!
嗖!嗖!
两声尖锐的破空声接连响起,两根足以洞穿轻甲的狼牙箭。
裹挟着韩信泽的怒火与自信,直射那黑影的背心与腿弯,既狠且准,要将其一举留下!
然而,前方急奔的叶展颜仿佛脑后生眼。
箭簇未至,破风声刚入耳,他已然做出反应。
不见他回头,甚至不见他身形有丝毫迟滞,只是奔跑中袍袖似是随意地向后一拂!
两点细微得几乎看不见的寒星,比箭矢的速度更快,自他袖中激射而出!
叮!叮!
两声极其清脆、几乎微不可闻的金铁交击之声在夜空中响起,短暂而突兀。
韩信泽志在必得的两箭,竟在距离叶展颜身后不足三尺之处时。
箭头像是撞上了什么无形屏障,猛地一颤。
随即箭矢诡异地偏向一旁,软绵绵地斜插入了旁边的土地,箭尾兀自颤抖不休。
而那两点寒星,赫然是两根细如牛毛的绣花针!
此时,它们在完成使命后,也力尽坠地,隐没于黑暗中。
“什么?!”
韩信泽瞳孔骤缩,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用绣花针精准击落他全力射出的利箭?
这是何等骇人听闻的听力和内力?!
这家伙竟然是个高手?
惊愕之后便是滔天的恼怒,他暗骂一声:“操!”
心知遇到了极其扎手的点子,更是决不能放其离开。
他立刻翻身跃上身旁的战马。
一扯缰绳,战马嘶鸣一声,四蹄翻腾,朝着那人消失的方向狂追而去。
军营哨卡见是韩将军疾驰,虽感疑惑,却也不敢阻拦。
一人在前,身形飘忽,如夜枭滑行。
一人在后,策马狂奔,紧追不舍。
转眼间便冲出了幽州大营十余里。
营地的喧嚣和火光被远远抛在身后,四周只剩下荒原的寂静和冰冷的月光。
前方是一小片乱石坡,路边突兀地立着一块巨大的岩石,如同沉默的守望者。
忽然,前方那道一直保持高速移动的黑影,毫无征兆地在那块大石顶上停了下来。
身形凝立,背对着追兵,仿佛从一开始就站在那里,与巨石融为一体。
韩信泽见状大喜过望。
一口气奔出十余里,纵然是高手,轻功也难免消耗巨大,对方定然是力竭了!
他催动战马,加速冲了过去,口中厉声喝道。
“浪荡儿!技止此耳?!”
“看你如今还往哪里逃!!”
声音在旷野中回荡,充满了擒获目标的快意。
听到他的呵斥,巨石上的人影终于缓缓转过身。
月光如水,勉强照亮了来人的面容。
只见他抬手,不紧不慢地扯下了蒙在脸上的黑巾,露出了一张脸。
这张脸并非想象中凶神恶煞或猥琐模样,反而颇为清俊。
只是他的脸色在月光下显得过于苍白,薄薄的嘴唇抿成一条冷硬的直线。
尤其那双眼睛,深不见底,锐利如刀,仿佛能穿透人心,看透一切虚妄。
面对韩信泽的呵斥和马匹冲来的气势,对方毫无惧色。
只是用一种冰冷得如同寒冬夜晚的声音缓缓开口。
“韩将军,你是在跟本督说话吗?”
这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奇特的穿透力和久居上位的威严,冰冷地砸向韩信泽。
“希律律——!”
正狂奔的战马仿佛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冰冷气势所慑,或是感受到了主人瞬间的慌乱,猛地人立而起,发出一声惊恐的长嘶。
马背上的韩信泽,如同被一道无形的闪电劈中!
整个人猛地一僵,血液似乎都在瞬间冻结了!
他死死盯着那张脸,那双眼睛,尤其是对方自称的“本督”……
一个令他、乃至朝野上下无数人忌惮无比的名字和称号,如同冰锥般刺入他的脑海!
东厂提督——叶展颜!
“是…是您……叶…叶厂公!!”
韩信泽的声音瞬间变调,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骇和恐慌。
他方才追敌的勇猛气势荡然无存,差点直接从惊惶的马背上跌落下来。
他手忙脚乱地控制住坐骑,额头瞬间沁出密密麻麻的冷汗。
叶展颜……东厂提督……深夜从阿史那夫人的帐中出来……
这情况有点不对呀!
他是个太监,应该帮不到那女人才对!
等等,也许他出现在那里,根本不是为了那事儿!
这几个信息如同惊雷在他脑中炸开,瞬间串联起来,让他想到了一个可怕的可能性!
难道朝廷……或者说东厂,已经暗中与北狄阿史那部接触上了?
今夜之事,并非什么男女窃香,是厂公亲自操持的机密要务?!
自己不但撞破了,还胆敢放箭偷袭,一路追杀……
一想到东厂的手段,以及自己可能破坏的事情。
韩信泽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直冲天灵盖,手脚一片冰凉。
他望着巨石上那个负手而立、眼神冰冷的身影。
仿佛看到的不是一个人,而是一座能随时将他碾得粉身碎骨的冰山。
叶展颜只是冷冷地看着他,不再言语。
那沉默比任何斥责都更令人窒息。
旷野上的风,似乎也变得愈加刺骨起来。
韩信泽握缰绳的手,不由自主地开始颤抖。
他知道,自己今晚撞见的,恐怕是天大的干系。
而这后果……他几乎不敢去想。
想到这里,韩信泽连忙下马抱拳急声解释。
“厂督大人!!!”
“如果下官说……这其实都是个误会,您信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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