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金莲把最后一页账册拍在案板上时,指节泛白。晨光从破窗棂钻进来,斜斜切过她脸上的怒意,把账本上“西门庆欠糖霜三斤”的字迹照得发亮。
“媳妇,咋了?”武大郎端着刚出炉的芝麻饼凑过来,围裙上沾着面粉,鼻尖还沾了点白,像只偷吃东西的仓鼠。他瞥见账本上的红圈,手一抖,饼子差点掉地上,“这无赖又来?”
潘金莲没回头,抓起灶台上的擀面杖往竹篮里一塞,声音发紧:“他小厮说,今儿晌午要带‘朋友’来‘捧场’。”她转身时,袖口扫过装铜钱的瓦罐,叮啷声里带着咬牙的力道,“明着是捧场,八成是来砸摊子的。”
武大郎的脸瞬间涨红,手里的饼子被捏变了形:“俺去找二郎……”
“坐下。”潘金莲按住他的肩,指尖触到他后背绷紧的肌肉,“武松回来前,咱得自己扛住。”她掀开瓦罐,倒出铜钱哗啦数着,“你昨天说南头张婶要的二十个葱油饼,现在就做。”
武大郎愣着不动,喉结滚了滚:“可他们人多……”
“人多才好算账。”潘金莲从怀里掏出张泛黄的纸,是她托货郎从县城捎来的“阳谷县商户规矩”,手指点着其中一条,“聚众滋扰商户,可报官拘押。”她忽然笑了,眼角的厉色柔和了点,“你忘了?上次王秀才教咱的,官字两个口,咱占着理呢。”
武大郎看着她把规矩纸折成小方块塞进袖袋,又看着她往竹篮里塞了把剪子——不是裁布的,是平时绞肉馅的,刃口闪着寒光。他突然把饼子往篮里一丢,转身就往灶后钻:“俺多烤两炉硬面的,砸起来……咱也有家伙。”
潘金莲看着他佝偻的背影在灶台后忙乱,火光把他的影子投在墙上,忽大忽小。她深吸口气,往面盆里加水,手腕稳住了。
晌午的日头刚过头顶,街口就传来喧哗。三个敞着衣襟的汉子堵在摊前,为首的正是西门庆的贴身小厮,三角眼吊得老高:“潘娘子,俺家官人说了,你这饼子太糙,配不上阳谷县的地界。”
潘金莲往竹凳上一坐,手里转着擀面杖,竹篮就放在脚边,剪子的木柄露出半截。“哦?那请问官人身旁的‘朋友’,是来买饼还是来评理的?”她扫过那几个汉子腰间的短棍,声音突然扬高,“街坊邻居都看着呢——张婶,您要的饼!”
买饼的人群果然围拢过来,张婶挤前排,手里还攥着昨天的饼渣:“俺说大郎家的饼咋了?比你家主子卖的馊肉干净!”
小厮的脸青了,扬手就要掀摊子。潘金莲早有准备,猛地站起时带倒了竹凳,“哐当”声惊得众人后退半步。她没去扶凳子,反倒把账本举过头顶:“西门庆三个月欠账七两四钱,昨天还让人偷换了俺家的秤砣!”
“你胡说!”小厮急了,伸手就抢账本。
“砰”的一声,武大郎从后面撞过来,手里的铁鏊还冒着热气,滚烫的饼子贴着小厮的胳膊滑下去。那汉子惨叫着后退,带倒了两个同伙,三人滚作一团时,武大郎已经把潘金莲护在身后,手里的铁鏊举得老高,脸憋得像熟透的山楂:“俺、俺媳妇说的句句是真!有账本!有街坊!”
潘金莲从他胳肢窝底下钻出来,手里的规矩纸“啪”拍在小厮脸上:“自己看!滋扰商户,打!”最后那个“打”字刚出口,张婶的菜篮子就飞了过来,紧接着是李屠户的剔骨刀(刀没开刃,吓唬人的),还有孩子们扔的石子。
混乱里,潘金莲拽着武大郎往巷子里跑,竹篮里的饼子掉了一路。跑到拐角处,武大郎突然停下,弯腰捡起块沾了泥的芝麻饼,吹了吹递过来:“还能吃。”
潘金莲看着他鼻尖的汗混着面粉往下淌,突然笑出声。笑声惊飞了檐下的麻雀,她拽过他的手,往他掌心塞了个铜板:“去买瓶醋,咱中午吃酸汤面,醒神。”
武大郎捏着铜板,指腹蹭过她指尖的薄茧——那是揉面揉出来的。他突然往她手里塞了个东西,硬邦邦的,是他藏在灶膛后的碎银子,平时舍不得动的。
“俺攒的,”他声音发闷,“要是摊子真砸了,咱去县城再开一个。”
潘金莲的指腹裹着那点冰凉的银子,突然想起刚穿来时,这个男人把唯一的棉被让给她,自己蜷在灶前啃冷饼。她把银子塞回去,抓起他的手往回走:“砸不了。”阳光穿过巷口,把两人的影子拧在一起,“你忘了?王秀才说,他侄子在县衙当差,昨儿还来订了十个糖饼。”
回到摊子时,小厮们早跑了,街坊正帮着拾掇散落的饼子。张婶把个油纸包塞过来:“刚买的红糖,给你补补。”李屠户扛着半扇猪肉站在巷口,嗓门震天:“谁敢再来,先问问俺这刀答不答应!”
潘金莲突然按住武大郎的手,不让他去收拾碎瓷片。她转身回屋,拿出笔墨,在账本新的一页写下:“三月初六,西门庆恶奴滋扰,街坊相助,无伤。大郎的铁鏊比他的嘴硬。”
写完,她把账本往武大郎眼前一递。他凑过来看,鼻尖又沾了点墨,像只刚偷喝了墨汁的小老鼠。
“媳妇,”他指着“铁鏊”两个字,突然笑了,皱纹里都淌着光,“下次咱烙带芝麻的,砸起来更响。”
潘金莲被他逗笑,伸手擦掉他鼻尖的墨渍,指腹蹭过他粗糙的皮肤时,心里突然软得发慌。灶台上的水壶“呜呜”响起来,蒸汽裹着饼香漫出来,把两人的影子熏得暖融融的。
“傻样。”她推着他往灶台走,“先把张婶要的饼送过去,回来教你算新账——咱得给街坊们记上人情,以后加倍还。”
武大郎“哎”了一声,脚步轻快得像踩着云。潘金莲看着他颠颠跑远的背影,低头摩挲着账本上的字迹,突然觉得这阳谷县的日头,比现代写字楼的中央空调,暖多了。
傍晚收摊时,王秀才的侄子来了,穿着官差服,身后跟着两个捕快。他给了潘金莲一锭银子:“俺叔说你这儿的账比衙门的还清楚,这是订下个月的饼钱。对了,西门庆那伙人,太爷让他们去县衙‘喝茶’了。”
潘金莲把银子分了一半给武大郎,塞进他怀里的布包:“收好了,这是你应得的。”
武大郎捏着银子,手在发抖。他突然从怀里掏出个东西,是支磨得发亮的银簪子,样式旧了,却擦得干干净净:“前儿去县城换糖霜,见首饰铺在打折……”他把簪子往她发间一插,指尖蹭到她耳垂,烫得像火烧,“他们说,女子都喜欢这物件。”
潘金莲摸了摸发间的冰凉,突然转身往灶房跑,借口要烧水,却在灶台后红了眼眶。灶膛里的火“噼啪”响,她对着火光咧嘴笑,露出两颗小虎牙。
夜里算账时,武大郎趴在桌边打盹,口水差点滴在账本上。潘金莲给他盖了件外衣,看着账本上密密麻麻的字迹——从最初的“今日亏三文”,到现在的“盈余五百文”,从“武大郎脚磨破”,到“武大郎举鏊护俺”。
她提笔在最后一页画了个小饼,旁边画了个歪歪扭扭的人,举着个更大的饼。
窗外的月光爬进来,落在字上,像撒了层糖。潘金莲合上账本时,听见武大郎在梦里嘟囔:“媳妇,甜的……再加点芝麻……”
她低头笑了,往灶里添了块柴。这日子,果然像芝麻饼,越嚼越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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