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晴把最后一本账册按进木箱时,指腹蹭过边缘的毛刺,刺得指尖发麻。箱底的铜板叮当响,是今儿刚收的账,比往日多了近百文——新出的梅干菜肉沫饼卖疯了,街坊们提着篮子排着队等,连张屠户家的小儿子都攥着铜板,踮着脚喊“要潘金莲家的饼”。
“媳妇,水烧好了。”武大郎端着木盆进来,矮凳在地上拖出刺耳的声响。他肩上搭着的抹布还在滴水,是刚擦完摊车回来,鼻尖沾着点面粉,像只落了雪的麻雀。
潘晴抬头时,正撞见他慌忙往身后藏什么。
“藏啥呢?”她挑眉,伸手就去掀他后背的衣襟。
武大郎“哎呀”一声躲,怀里的油纸包却没藏住,“啪嗒”掉在地上。油纸裂开个口,滚出颗裹着糖霜的山楂球,在青砖地上转了两圈才停下。
“买给你吃的。”他的脸腾地红了,手忙脚乱去捡,指尖蹭到糖霜,黏糊糊的往围裙上抹,“张记新出的,听说……听说女娃都爱这酸甜口。”
潘晴捡起山楂球,糖霜在指尖化开,甜得发腻。她忽然想起刚穿来那会儿,这人连给自己买块胰子都舍不得,卖饼时被地痞抢了三个炊饼,只敢蹲在墙角抹眼泪。
“算你有良心。”她把山楂球丢进嘴里,故意含糊着说,“明儿多和两斤面,梅干菜馅得提前泡,别等天亮了手忙脚乱。”
“哎!”武大郎应得响亮,转身要去劈柴,却被她拽住了手腕。
他的手腕又粗又短,常年揉面的地方结着硬茧,被她捏着的地方却烫得惊人。
“别动。”潘晴低头,扯开他袖口——果然,手腕内侧红了一大片,起了层燎泡,是今儿烙饼时被溅出的油星烫的。
“不碍事。”武大郎想缩手,声音都发紧,“过两天就好了,以前烫惯了……”
“惯了就不用管?”潘晴瞪他一眼,转身从柜子里翻出个小瓷瓶。那是她托货郎带的獾油,用了半贯钱,当时武大郎心疼得直咂嘴,说够买十斤面了。
她倒了点油在掌心搓热,按住他的伤处轻轻揉。武大郎起初绷得像块石头,后来不知怎的,肩膀慢慢塌下去,呼吸都放轻了,像只被顺毛的猫。
“媳妇,”他忽然闷声说,“西门庆家的管家又来了,说……说想包咱的饼当宴席点心,给双倍价钱。”
潘晴的手顿了顿。西门庆这几日没消停,前儿让恶奴来掀摊子,被她用账本抽了脸——上面明明白白记着他上月欠的肉钱,连带着偷税漏税的小账都写得清清楚楚,恶奴屁都不敢放就跑了。
“双倍?”她冷笑一声,手上加了点劲,听着武大郎闷哼,“他倒敢开口。告诉他,要吃饼,自己来排队,少耍花样。”
“我也是这么说的!”武大郎猛地抬头,眼睛亮得吓人,“我把摊车往他管家面前一横,说‘俺媳妇说了,规矩不能破’,他那脸,红得跟你腌的萝卜似的!”
潘晴被他逗笑,揉完最后一下,把瓷瓶塞给他:“自己记得抹,再敢糊弄,明儿就让你吃梅干菜馅的‘拳头饼’。”
武大郎摸着发烫的手腕,嘿嘿直笑,忽然想起什么,从怀里掏出张揉得皱巴巴的纸:“对了,武松托人捎信了。”
信纸边缘都磨破了,上面的字歪歪扭扭,是武松那糙汉的笔迹,说边关战事紧,暂时回不来,让哥嫂保重,还提了句“西门庆在军中安插了眼线,嫂子多提防”。
潘晴捏着信纸,指节泛白。西门庆的手都伸到边关了?她忽然想起今早去采买时,听见两个衙役嘀咕,说最近总有人夜里往西门府送包裹,裹得严严实实的。
“媳妇?”武大郎见她脸色不对,怯怯地碰了碰她的胳膊,“咋了?”
“没事。”潘晴把信纸折好塞进怀里,扯出个笑,“明儿咱早点出摊,绕着西门府那条街走,省得撞见晦气人。”
夜里,潘晴翻来覆去睡不着。月光从破窗棂钻进来,照在对面武大郎的小床上——他睡得沉,呼噜打得震天响,却在翻身时下意识往她这边挪了挪,像怕压着她似的。
她忽然坐起身,摸出藏在枕头下的账本。借着月光翻开,里面不光记着收支,还有她偷偷画的小记号:打钩的是西门庆的人来捣乱的日子,画圈的是武松捎信的时间,还有几页边角,写着“大郎今日多吃了半碗饭”“他把最大的饼给了乞儿”。
指尖划过“西门庆”三个字,潘晴咬了咬牙。她不是原着里那个任人拿捏的潘金莲,武大郎也不是那个只能等死的窝囊废。这日子是他们一饼一饼挣出来的,谁也别想掀翻这摊子。
第二天五更,天还没亮,潘晴就被窸窸窣窣的声音弄醒了。她眯着眼看过去,武大郎正蹲在灶前生火,火光映着他的侧脸,竟比平时顺眼了些。他手里拿着个东西在揉,凑近了才看清,是昨晚那颗掉地上的山楂球,被他捡起来用布擦了又擦,正往灶膛里塞。
“你烧它干啥?”潘晴坐起来。
“沾了土,不能给你吃了。”他头也不回,声音闷闷的,“留着碍眼。”
潘晴忽然没了睡意。她爬起来走到灶边,从他手里抢过那颗脏兮兮的山楂球,在衣襟上蹭了蹭就丢进嘴里。
“你……”武大郎急得要跳起来。
“挺甜的。”潘晴含混着说,伸手往灶膛里添了根柴,“西门庆不是要包饼吗?给他包,按最高价钱,而且得让他亲自来取。”
武大郎愣了:“啊?”
“按我说的做。”潘晴拍了拍手上的灰,眼里闪着狡黠的光,“他不是想耍花样吗?咱就给他搭个台子,让他好好唱。”
正说着,院门外忽然传来砸门声,伴着恶奴的吼叫:“武大郎!西门大官人说了,半个时辰后要是见不到饼,就拆了你的破摊子!”
武大郎吓得一哆嗦,手里的火钳都掉了。潘晴却按住他,冲他眨了眨眼,扬声应道:“知道了!让你家官人等着,新出炉的饼,热乎着呢!”
她转身往面盆里倒面粉,手腕上的银镯子(那是用攒的第一笔大钱买的,武大郎非说“媳妇得戴点像样的”)叮当作响。
“大郎,”她低头揉面,声音轻快,“梅干菜馅多放肉,让某些人好好尝尝,咱这饼,可不是谁都能啃得动的。”
武大郎看着她利落的背影,忽然觉得,就算天塌下来,只要媳妇站在这儿,他就敢往前冲。他捡起火钳,往灶膛里猛添了把柴,火光“轰”地窜起来,映得两人的影子在墙上晃啊晃,像要融成一团似的。
等西门庆带着人耀武扬威地踏进院门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景象:潘金莲系着新做的蓝布围裙,正指挥武大郎往竹筐里装饼,竹筐上还贴了张红纸,写着“概不赊账,权贵同价”。
“哟,这不是潘娘子吗?”西门庆摇着扇子,眼神黏在潘晴身上,“听说你家饼子成了网红?”他故意把“网红”两个字咬得怪腔怪调——这是潘晴教街坊说的新词,意思是“人人都抢着要”。
潘晴没理他,指着竹筐:“五十个梅干菜饼,一文不少,先付钱。”
西门庆的脸僵了下,恶奴刚要发作,却被他按住。他掏出银子往桌上一拍:“本官人有的是钱。”
潘晴让武大郎数钱,自己则拿起一个饼,掰开递到西门庆面前:“尝尝?我家大郎揉面揉了三时辰,保证你吃了还想吃。”
饼香混着肉香扑过去,西门庆下意识接过来,刚咬一口,脸色骤变——饼里没放糖,反倒塞了大把朝天椒,辣得他直吐舌头。
“你!”他指着潘晴,话都说不利索。
“呀,忘了告诉你,”潘晴笑得眼睛弯成月牙,“这是特供款,叫‘烧心饼’,专治某些人心里的邪火。”
武大郎捧着钱匣子,看着媳妇把西门庆怼得说不出话,憋红了脸,手都在抖——不是怕,是高兴的。他悄悄把刚数好的铜板又数了一遍,心里盘算着:等攒够钱,就给媳妇买那支银步摇,她上次路过首饰铺时,盯着看了好半天呢。
西门庆带着人灰溜溜走了,院门外传来街坊们的哄笑。潘晴转身时,正对上武大郎亮晶晶的眼睛。
“媳妇,你真厉害。”他说,声音里全是藏不住的欢喜。
潘晴心里忽然软得像刚出炉的糖糕。她走过去,踮起脚,飞快地在他额头按了下:“少拍马屁,赶紧把钱收好,下午去买袋新面粉,顺便……再称两斤山楂。”
武大郎的脸“腾”地红透了,捏着钱匣子的手都在颤,却用力点头:“哎!”
灶膛里的火还旺着,饼香漫了满院,混着晨光,暖得让人心里发涨。潘晴看着武大郎笨手笨脚往钱匣子里塞铜板,忽然觉得,这日子啊,就像这饼,揉得越狠,烤得越透,才越有滋味。
她翻开账本,在今天的页脚画了个小小的笑脸。旁边,武大郎刚写下的“今日进账三百二十文”旁边,不知何时被他画了个歪歪扭扭的小太阳,正好对着那个笑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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