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金莲把最后一勺红糖拌进芝麻馅里时,指腹沾着的糖粒黏得发腻。灶台上的笼屉正冒白汽,蒸着刚包好的芝麻糖包,甜香混着水汽漫了满屋子,连墙角的蛛网都像是被这甜味泡软了些。
“大郎,递个布巾来。”她头也没抬,指尖在面团上飞快地捏出褶子,捏到第三个时,手腕突然被轻轻碰了下——武大郎递布巾的手没拿稳,布巾掉在面团上,沾了层白面粉。
“对、对不住。”武大郎慌忙去捡,手背蹭过她的手背,烫得像被笼屉热气燎了下,猛地缩回去,耳根红得能滴出血,“俺、俺再去洗块干净的。”
潘金莲看着他几乎是逃着冲进里屋的背影,忍不住弯了弯嘴角。这人,跟她刚穿来时那个只会低头揉面的闷葫芦不一样了。前儿张屠户家的小子笑话她“改不了本性”,武大郎居然举着擀面杖追了半条街,回来时喘得像拉风箱,却还梗着脖子说:“谁、谁让他胡说!”
正想着,院外突然传来“哗啦”一声,像是有人撞翻了担子。潘金莲手一顿,抓起案板上的擀面杖就往外走——这声响,太像上次西门庆家仆故意掀翻烧饼摊的动静。
果不其然,院门口歪着个竹筐,里面的炊饼滚了一地,沾着泥。一个穿青布衫的汉子正叉着腰笑,身后跟着两个歪戴帽子的小厮,一看就是街面上的混混。
“哟,这不是武大郎的婆娘吗?”青衫汉子往门槛上吐了口唾沫,脚边还踩着个没滚远的炊饼,“听说你家饼子加了糖?咋,是想甜言蜜语哄哪个野男人?”
潘金莲握着擀面杖的手紧了紧。这汉子是西街的泼皮刘三,前儿被她用记账本怼过——他欠了张屠户三个月肉钱,她恰好记着账,当场念得他灰溜溜走了,想来是记仇了。
“嘴巴放干净点。”她把擀面杖往地上顿了顿,“我家的饼甜不甜,轮得到你管?捡起来,赔。”
“赔?”刘三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抬脚又碾了碾地上的炊饼,“小娘子倒是比以前泼辣了,就是不知道……”他故意拖长了音,眼睛往屋里瞟,“你家那矮子男人敢不敢出来护你?”
话音刚落,里屋的门“吱呀”开了。武大郎站在门口,手里攥着个铁锨,指节因为用力泛白,脸涨得通红,却没像往常那样结巴:“你、你赔俺的饼!”
刘三嗤笑一声:“就凭你?”他伸手就要去推武大郎,手腕却被突然横过来的擀面杖架住——潘金莲不知何时绕到了他身侧,眼神冷得像冰。
“他是我男人,你也敢动?”她手腕一使劲,擀面杖压得刘三胳膊弯往下沉,“上次欠张屠户的三两银子还没还,要不要我现在就去报官,让你进去蹲几天,好好想想怎么做人?”
刘三的脸色变了变。他不怕武大郎,却怵潘金莲这股子劲——上次她拿着账本跟官差对账的样子,比县太爷还像回事。
“你少拿官差吓唬人!”他嘴上硬气,胳膊却往后缩,“我、我就是路过,不小心碰倒的……”
“不小心?”潘金莲冷笑,突然扬手,擀面杖“啪”地打在他脚背上。刘三疼得嗷嗷叫,潘金莲却没停,目光扫过那两个小厮:“还不把饼捡起来?掉在泥里的就算了,没沾泥的捡回筐里,再赔二十文钱——这是规矩,少一个子儿,咱们官府见。”
小厮们看刘三疼得直跳,哪敢怠慢,手忙脚乱地捡饼,掏钱时手抖得像筛糠。武大郎站在潘金莲身后,手里的铁锨越攥越紧,突然往前迈了半步,把她往身后挡了挡,声音虽抖却很清楚:“俺、俺媳妇说的对,少一文都不行!”
潘金莲心头一暖,没挣开他的手。这人,明明自己都吓得腿软,却还想着护着她。
刘三丢了钱,捂着脚跳着脚走了,临了撂下句狠话:“你等着!”
“等着就等着。”潘金莲冲他背影喊,转头却被武大郎拽了拽袖子。他指着她的手,声音发颤:“你、你刚才打他,手疼不?”
她这才发现,自己握擀面杖的指节都发白了。刚要说话,就见武大郎突然转身冲进里屋,出来时手里捧着个小瓦罐,往她手心倒了点黑乎乎的药膏:“这、这是俺上次磕破头,郎中给的药膏,说、说活血化瘀。”
药膏带着点怪味,潘金莲却没嫌,任由他笨手笨脚地往她指节上抹。他的指尖糙得像砂纸,蹭得她手心发痒,忍不住缩了缩手:“痒。”
“哦、哦。”武大郎慌忙停手,手悬在半空,不知道该收还是该放,脸又红了,“俺、俺去把饼重新烤烤,还能吃。”
看着他抱着竹筐往灶房跑的样子,潘金莲低头闻了闻手心的药膏味,忽然觉得这怪味里,竟有点甜。
灶房里很快传来“滋滋”声,是武大郎在烤捡回来的炊饼。潘金莲走进去时,正见他往饼上撒芝麻,手一抖,撒了满灶台。
“笨样。”她笑着骂了句,伸手帮他把灶台的芝麻扫进罐子里,“晚上做葱油饼,多放把芝麻,就当没浪费。”
武大郎“哎”了一声,突然从怀里掏出个油纸包,塞给她:“给。”
油纸包里是块麦芽糖,用红线缠着,显然是刚买的,还带着点温度。“刚才、刚才去买面粉,陈婆塞的,说、说给你甜甜嘴。”他说完就转身去翻炊饼,耳朵红得快烧起来了。
潘金莲捏着那块麦芽糖,糖纸被体温焐得发黏。她忽然想起早上的事——张屠户的婆娘来换饼,笑着说“大郎今早去买糖,跟掌柜的磨了半天价,说要最甜的”。当时她没在意,现在想来,这傻子怕是早就盘算着给她买糖了。
“大郎,”她剥开糖纸,把麦芽糖递到他嘴边,“你尝尝。”
武大郎愣了愣,嘴刚张开,潘金莲就把糖往他嘴里一塞,转身就跑,听见他在身后“唔”了一声,带着点含糊的甜味。
她靠在门框上,看着他含着糖,脸颊鼓鼓的像只偷吃东西的松鼠,心里那点因为刘三闹事起来的火气,早化成了温水。灶膛的火光映在他脸上,连那道被人嘲笑的“谷树皮”似的皱纹里,都像是藏了蜜。
“晚上包葱油饼,加俩鸡蛋。”她扬声喊。
“哎!”武大郎的声音从糖甜味里透出来,黏糊糊的,像块刚化的麦芽糖。
潘金莲笑着摇摇头,指尖捏着那张油纸,上面还沾着点糖渣。她忽然觉得,这日子就像这芝麻糖包,刚咬的时候烫嘴,咽下去,才尝到满嘴的甜。那些被人嚼烂的闲话,那些找上门的麻烦,说到底,都挡不住灶台上的热气,挡不住他递过来的药膏,挡不住这块有点黏手的麦芽糖。
炊饼的焦香混着葱油味漫出来时,潘金莲把油纸叠好,塞进围裙兜里。她想,明天得在账本上记一笔:刘三,欠二十文,外加赔礼——得让他亲自给武大郎道个歉。
至于现在,还是先吃块刚烤好的炊饼,就着麦芽糖的甜,才算不辜负这烟火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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