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长和镇民们带着失望与无奈离开了,酒馆内重新只剩下三人。
老周叹了口气,摇摇头,继续擦拭着本就干净的柜台,仿佛想擦去刚才那令人窒息的沉重。
洛逍遥依旧保持着伏案的姿势,一动不动。但那不再是单纯的醉酒或沉睡,而是一种绷紧的、僵硬的沉默。方才镇民们恳求的话语,像一根根冰冷的针,刺破了他用酒精精心构筑的迷雾,将他一直试图深埋的东西粗暴地挖掘了出来。
“……庇护……”
“……恩公……”
“……求您留下……”
这些词语在他脑海中嗡嗡作响,最终扭曲幻化成了另一幅画面、另一种声音——
震耳欲聋的喊杀声与金铁交鸣!
一张张沾满血污和尘土、年轻却绝望的面孔! 他们看着他,喊着:“将军!守不住了!快走!”
冰冷的雨水混合着温热的血,从额角流下,模糊了视线。
一座在烈焰中燃烧、崩塌的城池轮廓!
一个冰冷而充满恨意的声音在无数杂音中穿透而来:“……洛锋……你辜负了他们……你守不住……”
“呃——!”
洛逍遥喉咙里发出一声压抑不住的、极其痛苦的呻吟。他猛地抓起桌上最后一个半满的酒坛,仰头疯狂地灌了下去,琥珀色的酒液顺着他抽搐的嘴角溢出,浸湿了衣襟。
他渴望着酒精能像往常一样,迅速将他拖入无知无觉的黑暗。
但今天,这烧刀子仿佛失去了魔力。烈酒入喉,带来的不是麻木,反而是更加尖锐的灼痛,仿佛烧着的不是喉咙,而是他的心。那些他拼命想要遗忘的画面非但没有模糊,反而在酒精的催化下变得愈发清晰,历历在目,如同昨日重现!
失败的屈辱,失去的痛苦,如山崩般压下的责任与愧疚……无数负面情绪如同毒蛇,啃噬着他的五脏六腑。
就在这时,他左肩下方,一道陈年旧疤猛地灼痛起来!那痛楚深入骨髓,仿佛有一把无形的锉刀在狠狠刮擦着他的骨头,连带整条左臂都开始微微痉挛,变得僵硬无力。
他下意识地伸出右手,死死按住那灼痛的旧伤处,指节因用力而根根发白,仿佛想将那份疼痛硬生生按回体内。额头上瞬间布满了细密的冷汗,顺着他紧绷的脸颊滑落。他的呼吸变得粗重而短促,每一次吸气都仿佛牵扯着全身的伤痛。
他试图维持表面的平静,但那微微颤抖的肩膀和无法抑制的、偶尔泄露出的沉重喘息,却出卖了他正承受的巨大痛苦。
白清羽的心微微揪紧了。
她虽看不到他的表情,却能清晰地感受到从他那个角落弥漫开来的、几乎化为实质的痛苦与绝望。那不再是最初感知到的死寂,而是死寂之下汹涌沸腾的岩浆,即将喷薄而出,毁灭自身。
她的心灯之力让她甚至能隐约“看到”他体内气机的混乱——旧伤处的郁结黑气,以及心口位置那团几乎要将他自己焚烧殆尽的情绪火焰。
他在受苦。不仅仅是身体上的旧伤复发,更是精神上的凌迟。
她下意识地上前一步,指尖微动,几乎想立刻动用心灯之力为他缓解痛苦。
但她立刻止住了脚步。
她知道,此刻任何形式的靠近和关怀,都会被他视为怜悯和侵犯,只会激起他更强烈的反抗,甚至可能让他彻底崩溃。他就像一头重伤垂危的孤狼,宁愿独自舔舐伤口直至死亡,也拒绝任何帮助。
她只能站在原地,双手紧紧交握,清澈的眼眸中充满了无力感和更深切的担忧。她从未见过如此沉重而复杂的“病症”,身心皆碎,拒人千里。
原来,那看似冷漠的躯壳之下,竟藏着这样一片鲜血淋漓、从未愈合的废墟。每一道旧伤,都连着一段他不愿提及的过往,每一次被触动,都是在撕开血痂,痛彻心扉。
洛逍遥在痛苦的漩涡中挣扎了许久,才勉强用意志和剩余的酒精将那翻腾的情绪再次强行压回深渊。剧痛的旧伤缓缓平息,只剩下隐隐的钝痛和一种深入骨髓的疲惫。
他缓缓抬起头,脸色苍白得吓人,眼神却比任何时候都要空洞和决绝。
这个地方,不能再待了。
这些人的目光,这些所谓的期望和恳求,无一不在提醒他那些他发誓要遗忘的东西。
他必须离开。立刻,马上。
他猛地站起身,想要去柜台再拿些酒路上喝,或者干脆现在就走。
然而,剧烈的情绪波动、宿醉以及旧伤的突然发作,几乎抽空了他的力气。他刚一站直,便感到一阵强烈的眩晕和虚弱,眼前发黑,身形控制不住地晃了一下,不得不伸手扶住粗糙的桌面才勉强站稳。
他那份竭力维持的、拒人千里的冷漠,在这一刻的虚弱面前,出现了一丝难以掩饰的裂痕。
白清羽的目光始终没有离开过他,看到他踉跄的身影,她的心猛地一沉,几乎要再次忍不住上前。
但她最终只是握紧了拳,站在原地。
她知道,他此刻最需要的,或许不是搀扶,而是最后一点……不被注视的尊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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