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寒星点点。
一片背风的山岩下,篝火噼啪作响,跳动的火焰驱散了些许林间的寒意,却驱不散两人之间那沉重得几乎凝固的空气。
自白日那场无疾而终的谈话后,洛逍遥变得比以往更加沉默。他不再只是麻木地饮酒,而是带着一种近乎焦躁的急促,一次又一次地仰头灌下那辛辣的液体,仿佛要将某种即将破土而出的东西强行压回心底最深处。酒葫芦很快见底,他又粗暴地扯开从林家堡带出的另一坛酒的泥封,继续狂饮。
白清羽坐在篝火另一侧,默默地看着他。火光在他轮廓分明的侧脸上投下明暗交织的阴影,那双总是死寂或冰冷的眼眸深处,此刻仿佛有黑色的漩涡在剧烈翻涌,那是酒精也无法彻底淹没的痛苦在挣扎。她心中充满了担忧与一丝悔意,或许白日的话,终究是太过冒进了。
她递过一块烤热的干粮,轻声道:“空腹饮酒,伤身更甚。”
洛逍遥猛地一挥手,近乎粗暴地格开了她的手,干粮掉落在火堆旁。他看也没看她,只是从喉咙深处发出一声压抑的、仿佛困兽般的低吼:“…别管我!”
他的声音沙哑得厉害,带着一种濒临失控的颤抖。
白清羽的手僵在半空,心中微微一刺,却不再言语,只是默默收回手,将担忧压回心底。
夜渐深,寒风掠过树梢,发出呜咽般的声响。洛逍遥脚下的空酒壶又多了两个,他的呼吸变得粗重,身体开始无法控制地微微摇晃,眼神涣散,却依旧固执地往嘴里灌着酒。
就在这时,他手中的酒坛突然一滑——
“哐当!”
酒坛摔在岩石上,瞬间碎裂,残余的酒液溅开,浓郁的酒香混合着一种绝望的气息弥漫开来。
这声脆响,仿佛终于击碎了他最后一丝强撑的理智。
洛逍遥猛地抬起头,双眼赤红,血丝遍布,目光却空洞得可怕。他死死盯着那摊碎裂的陶片和流淌的酒液,身体开始剧烈地颤抖起来,仿佛正承受着千刀万剐般的痛苦。
“啊——!!!”
一声撕心裂肺、却仿佛被扼住了喉咙般的痛苦嘶吼,猛地从他胸腔中迸发出来!那声音充满了无尽的绝望、愤怒和难以言喻的悲伤,完全不似人声,惊起了远处栖息的寒鸦。
“为什么…为什么?!”他猛地用拳头狠狠砸向地面,指节瞬间破裂,渗出鲜血,他却仿佛毫无知觉,“没了…全都没了!信任…承诺…都是狗屁!毁了…一切都毁了!哈哈…哈哈哈…”
他忽然又发出一串破碎而癫狂的惨笑,笑声比哭声更令人心悸,身体蜷缩起来,如同受伤的野兽般剧烈地痉挛着。
“不值得…根本不值得…我…我…”他的话语变得支离破碎,泣不成声,却又没有眼泪,只有干涸到极致的痛苦从每一个毛孔中渗出,“…都怪我…是我…是我害了…”
白清羽被这突如其来的、剧烈的崩溃彻底震撼了。她猛地站起身,脸色苍白,心脏仿佛被一只冰冷的手紧紧攥住,窒息般地疼痛。她从未见过一个人可以痛苦到这种地步,那不仅仅是悲伤,而是某种…灵魂被彻底碾碎后的绝望废墟。
她下意识地想上前,想安慰,想触碰他颤抖的肩膀。
但她的脚步却钉在了原地。
她看到他那双空洞的眼睛里,倒映着跳跃的篝火,却仿佛燃烧着地狱般的烈焰。那是一种任何语言都无法触及、任何安慰都苍白无力的深渊。
她明白了。此刻任何言语都是徒劳,甚至是一种残忍的打扰。
她缓缓地、极其缓慢地坐回原地,没有再试图靠近,也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将几根干柴轻轻放入火堆,让篝火燃烧得更旺一些,驱散这寒夜,也…仿佛想用这微弱的光和热,温暖那个蜷缩在无边黑暗和冰冷中的灵魂。
她的目光始终没有离开他,充满了无尽的悲悯与沉痛。
原来,那冰冷的表象之下,埋藏着如此可怕的过往。往事如刀,刀刀刻骨,不仅斩断了他的过去,更日夜凌迟着他的现在。而酒精…不过是浇在伤口上的劣酒,除了带来短暂的麻痹和更深的灼痛,根本…无济于事。
洛逍遥的崩溃持续了并不长的时间。剧烈的情绪爆发耗尽了他最后一丝力气,也冲垮了酒精构筑的脆弱堤坝。他的嘶吼和呓语渐渐低了下去,化为断断续续的、痛苦的抽气声。最终,他身体一软,彻底瘫倒在地,蜷缩着,脸埋在臂弯里,一动不动,只有肩膀偶尔无法控制地轻微抽搐一下。
篝火依旧噼啪作响,映照着他蜷缩的、仿佛破碎了的背影,和一旁沉默守护、目光沉重的白清羽。
夜风吹过,带来刺骨的寒意。
往事如刀,酒难医心。
这漫长而痛苦的夜,无声地诉说着这个残酷的事实。但在这绝望的废墟之上,一种无声的陪伴和理解,正在悄然滋生。
请大家记得我们的网站:侠客书屋(m.xiakeshuwu.com)逍遥游之烽火情歌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