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漫进江府的卧房时,空气里还残留着柳时禾身上淡淡的桂花香——那是从茶馆带回来的味道,此刻却像一根细针,扎得江淼心口发疼。他看着柳时禾坐在梳妆台前卸下发簪,指尖悬在半空许久,还是忍不住走上前,想从身后轻轻抱住她。
可手刚碰到她的衣角,柳时禾就像被烫到一般猛地侧身躲开,发间的莲花玉簪“当啷”一声掉在梳妆台上,碎成了两瓣。
江淼的手僵在半空,指尖的温度瞬间凉透。他看着柳时禾慌乱别开的目光,声音带着连自己都未察觉的颤抖:“时禾,你到底怎么了?从茶馆回来后,你就一直躲着我,你是不是……是不是喜欢上别人了?”
柳时禾攥紧了衣袖,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却压不住心头翻涌的矛盾——蛊毒让她满脑子都是苏慕言的温柔,可看到江淼眼底的失落,那深埋的愧疚又像潮水般涌上来。她张了张嘴,声音细若蚊蚋:“我……我没有。”
“没有?”江淼苦笑一声,眼眶渐渐泛红,“我能感觉到你的变化。你看我的眼神里没有了笑意,跟我说话时总是心不在焉,甚至连我碰你一下,你都要躲开。你是不是……是不是喜欢苏慕言?”
“苏公子”三个字像一道惊雷,炸得柳时禾浑身一颤。她猛地抬头,撞进江淼满是痛楚的眼眸里,那些被蛊毒压制的愧疚瞬间冲破防线。她咬着唇,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声音带着几分绝望的坦诚:“我……我是对他有点好感,可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我控制不住我自己……”
“够了!”江淼猛地打断她,声音里带着压抑的哽咽。他后退一步,看着眼前熟悉又陌生的人,心脏像被生生撕开一道口子,“你要是真的喜欢他,你可以直接告诉我,不用这样躲着我,不用这样让两个人都难受。”
柳时禾看着他泛红的眼眶,看着他强忍着泪水却不断颤抖的肩膀,心里像被千万根针同时扎着。她想解释,想说自己不是故意的,可话到嘴边,却只化作断断续续的“可是我……我……”——她不知道该怎么说,不知道该怎么解释这份突如其来的、不受控制的好感。
江淼深吸一口气,努力压下心头的剧痛,声音放得极轻,却带着无尽的悲凉:“时禾,我江淼的心很小,这辈子只能装下你一个人。如果你真的爱上了别人,我不会拦着你,我会成全你们。无论你做什么决定,我都尊重你,只要你能开心。”
话音刚落,一滴滚烫的泪水从他眼角滑落,砸在冰冷的青石板上,溅起细小的水花。
柳时禾看着那滴泪,脑海里瞬间炸开——她想起江淼为她炖燕窝粥时的认真,想起他陪她在庭院散步时的温柔,想起他失去功力后,依旧强撑着为她遮风挡雨的模样。那些被蛊毒模糊的记忆,此刻像潮水般涌回来,冲得她心口发疼。她突然意识到,自己对苏慕言的“好感”,不过是一种奇怪的、不受控制的执念,而眼前这个为她落泪的人,才是她心底最珍视的存在。
“江淼!”她猛地扑上前,紧紧抱住他的腰,脸埋在他的后背,泪水瞬间湿透了他的衣料,“我没有爱上别人,我一直都是爱你的!我怎么可能爱别人呢!”
江淼的身体一僵,反手握住她的手,指尖能感受到她的颤抖。他转过身,看着她满脸泪痕的模样,声音带着几分不敢置信:“时禾,你……”
“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柳时禾抬起头,泪水模糊了视线,却紧紧抓着他的衣袖,像是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我总是会想起苏公子,可看到你难过,我心里更疼。我知道我不该这样,我知道我是你的妻子,我不该对别人有想法,可我就是控制不住我自己……江淼,你别丢下我,好不好?”
江淼看着她眼底的恐慌与无助,心里的痛楚渐渐被心疼取代。他抬手替她擦去脸上的泪水,指尖轻轻抚摸着她的脸颊,声音温柔得能滴出水来:“我不丢下你,我从来都没有想过要丢下你。”他忽然意识到,柳时禾的“变心”太过反常——她不是那种见异思迁的人,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事,一定是苏慕言做了手脚。
他握紧柳时禾的手,眼神变得坚定:“时禾,你别怕,不管你怎么了,我都会陪着你。我们一起找出原因,一定会好起来的,一定会的。”
柳时禾用力点头,紧紧抱着他,仿佛只有这样,才能驱散心底那股奇怪的执念。窗外的月光透过窗棂洒进来,落在两人交缠的身影上,虽然未来依旧迷雾重重,但此刻,他们知道,只要彼此还在身边,就有勇气面对一切。而江淼也在心里暗暗发誓,一定要找出苏慕言的阴谋,一定要让柳时禾变回从前那个满心满眼都是他的模样。
晨光刚染亮吏部侍郎府的朱红大门,江淼便急匆匆地站在门阶下,指尖因紧张而微微泛白。昨日柳时禾抱着他哭诉的模样还在眼前,那份不受控的“好感”背后,定然藏着他看不懂的隐情——思来想去,唯有精通医理、见识广博的沈琉璃,或许能解开这谜团。
门扉吱呀打开,李修远身着常服走出来,见是他,连忙上前:“江兄?今日怎的这般早来,可是有急事?”
“修远,琉璃在府中吗?”江淼语速极快,眼神里满是急切,“我有要事找她帮忙,关乎时禾的安危,耽搁不得!”
李修远见他神色凝重,也不敢怠慢,连忙侧身引路:“琉璃在书房看医书呢,我这就带你去见她。”
两人快步走进书房,沈琉璃正坐在案前,指尖捏着一卷泛黄的医典,见江淼进来,便放下书卷起身:“江淼?你怎会突然来寻我,可是出了什么事?”
“琉璃,你快帮帮我!”江淼上前一步,声音带着几分颤抖,“最近时禾很不对劲,她明明那么爱我,却突然对苏慕言生出好感,甚至不愿与我亲近。我总觉得事情蹊跷,你能不能帮我看看,她是不是中了什么邪祟,或是……遭了什么暗算?”
沈琉璃闻言,脸色瞬间沉了下来。她与柳时禾相识不久,深知其性情刚烈且对江淼痴心一片,绝不可能轻易变心。她立刻拿起案上的药箱:“此事确实反常,我们现在就去武馆,我替她把把脉,或许能看出端倪。”
三人快步赶往武馆,刚走到庭院门口,就见柳时禾正站在廊下,与苏慕言相谈甚欢。柳时禾脸上带着浅浅的笑意,眼神里满是对苏慕言的依赖,那模样,与江淼描述的“反常”分毫不差。
江淼见状,心口一紧,快步走上前,挡在柳时禾身前,对苏慕言沉声道:“苏公子,我们武馆今日有私事要处理,不便招待,还请你先回吧。”
苏慕言没想到江淼会突然带外人来,更没想到沈琉璃也在其中,眼底闪过一丝慌乱,却还是强装镇定,对柳时禾温和笑道:“既然柳姑娘有事,那我改日再来拜访。”说罢,便意味深长地看了柳时禾一眼,转身离开了武馆。
待苏慕言走远,沈琉璃才走到柳时禾面前,仔细打量着她的神色——柳时禾眼底虽有笑意,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恍惚,脸色也比往日苍白几分,呼吸间似乎还藏着一丝极淡的异气。
“时禾,你近日可有觉得身体不适?比如头晕、心慌,或是对某些人、某些事生出莫名的执念?”沈琉璃语气轻柔,一边问,一边自然地伸出手,“来,我替你把把脉,看看是不是最近练剑太累,伤了气血。”
柳时禾没有多想,便将手腕递给她。沈琉璃指尖搭在她的脉搏上,片刻后,脸色愈发凝重。柳时禾的脉象看似平稳,却在深处藏着一丝诡异的躁动,脉搏跳动间,还隐隐带着一种极细微的、不属于正常气血运行的频率——这绝非普通的劳累所致,倒像是……中了某种特制的蛊毒!
“琉璃,怎么样?时禾她没事吧?”江淼见她神色不对,连忙上前追问,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沈琉璃收回手,眉头紧锁,压低声音对江淼和李修远说道:“时禾的脉象不对劲,像是中了蛊毒。这种蛊毒极为阴邪,会悄悄影响人的心神,让人对特定之人产生执念,从而迷失本心。看来,苏慕言定然是用了什么手段,才让时禾变成如今这般模样!”
柳时禾闻言,浑身一震,脑海里瞬间闪过近日的反常——对苏慕言不受控的好感、对江淼的愧疚与疏远、甚至连做梦都在想苏慕言的模样……这些诡异的变化,竟都是因为蛊毒!她猛地抓住沈琉璃的手,声音带着几分恐慌:“琉璃,你说的是真的?我……我真的中了蛊毒?那我该怎么办?我不想变成这样,我不想对不起江淼!”
“时禾,你别慌。”沈琉璃握住她的手,语气坚定,“既然已经查出是蛊毒,就有解蛊的办法。只是这种蛊毒阴邪,解起来需要些时日,还需我们小心行事,绝不能让苏慕言察觉到我们已经知晓此事,否则他若是再对时禾下毒手,后果不堪设想。”
江淼紧紧握住柳时禾的手,眼神里满是心疼与愤怒——苏慕言竟然用如此阴毒的手段算计时禾,毁他们的感情!他深吸一口气,声音带着几分狠厉:“琉璃,你只管放心解蛊,苏慕言那边,我会想办法应对,绝不让他再伤害时禾分毫!”
李修远也点头附和:“此事关乎时禾的安危,我与你们一同应对。苏慕言若是敢再生事端,我们定不会饶了他!”
阳光透过武馆的窗棂,洒在四人身上。虽然解蛊之路充满未知,苏慕言的威胁也尚未解除,但此刻,他们心中都有了坚定的目标——无论付出什么代价,都要解开柳时禾身上的蛊毒,拆穿苏慕言的阴谋,让一切恢复如初。
沈琉璃将药箱放在石桌上,从里面取出三枚银针与一小包晒干的艾草,压低声音对众人说道:“这牵情蛊需以‘清神针’暂时压制毒性,再用艾草熏烤百会穴,驱散体内的蛊气。但这只是缓兵之计,要彻底解蛊,还需找到蛊虫的母蛊,否则三日之后,毒性会反噬,到时时禾的神智恐怕会彻底被蛊虫掌控。”
柳时禾攥着江淼的手,指节泛白,声音带着后怕:“母蛊……难道还在苏慕言手上?”
“十有八九。”沈琉璃点燃艾草,青烟袅袅升起,她示意柳时禾坐下,“牵情蛊需母蛊操控,他定然将母蛊随身携带,或是藏在隐秘之处。我们现在要做的,一是稳住时禾的神智,二是暗中查探母蛊的下落,绝不能打草惊蛇。”
江淼点点头,目光落在柳时禾苍白的脸上,满是心疼:“我会派人盯着苏慕言的行踪,一旦找到母蛊的线索,立刻告知你们。只是时禾这边……”
“我会留在武馆,每日按时给时禾施针熏艾。”沈琉璃将银针消毒,语气坚定,“苏慕言若是再来,时禾只需假意应付,别让他察觉异常即可。待毒性压制住,我们再想办法引他交出母蛊。”
几人正商议着,院外忽然传来苏念安的声音:“柳姐姐!我来练剑啦!”
柳时禾心头一紧,下意识想起身相迎,却被沈琉璃按住肩膀。沈琉璃对她递了个眼神,轻声道:“按原计划来,别露破绽。”
苏慕言牵着苏念安走进来,目光第一时间落在柳时禾身上,见她脸色依旧苍白,眼底闪过一丝疑惑,却还是装作关切地问道:“柳姑娘今日气色似乎还是不好,可是昨夜没休息好?”
柳时禾按照沈琉璃的嘱咐,垂下眼眸,声音带着几分刻意的柔弱:“多谢苏公子关心,许是近日练剑太累,有些头晕罢了。”
沈琉璃适时走上前,笑着打圆场:“我与时禾是旧识,今日过来探望她,顺便帮她调理调理身体。苏公子放心,有我在,时禾很快就会好起来的。”她说着,不动声色地挡在柳时禾身前,挡住了苏慕言探究的目光。
苏慕言看着沈琉璃,又看了看一旁神色平静的江淼与李修远,心里虽有疑虑,却也没再多问——在他看来,柳时禾已被蛊毒掌控,就算有旁人在,也改变不了什么。他笑着对苏念安道:“既然柳姑娘身体不适,今日你就跟着其他师兄练剑,别打扰柳姑娘休息。”
苏念安点点头,蹦蹦跳跳地跑去练剑。苏慕言又对柳时禾叮嘱了几句,才转身离开武馆。
待他走远,柳时禾才松了口气,后背已惊出一层薄汗:“刚才我好怕被他看出破绽,他看我的眼神,太吓人了。”
“他现在以为你还被蛊毒控制,不会轻易起疑。”沈琉璃收起银针,“不过我们也不能掉以轻心,他若是发现你对他的态度没有更进一步,或许会用更强的手段催动蛊毒。”
江淼握住柳时禾的手,眼神坚定:“不管他用什么手段,我都会护着你。今日我就让人去查苏慕言的行踪,一定要尽快找到母蛊。”
接下来的两日,沈琉璃每日都会来武馆给柳时禾施针熏艾,柳时禾对苏慕言的“好感”也渐渐淡了些,神智愈发清醒。而江淼派去的人也传回消息,说苏慕言每日除了送苏念安来武馆,其余时间都待在苏府书房,极少出门,母蛊很可能就藏在书房里。
第三日清晨,沈琉璃刚给柳时禾施完针,就见江淼匆匆走进来,神色凝重:“不好了!我派去的人说,苏慕言今日一早就让小厮去南疆那边送信,似乎是想请人来加固蛊毒!我们必须尽快行动,否则一旦南疆的人来了,后果不堪设想!”
沈琉璃脸色一变,立刻说道:“事不宜迟,今日午时苏慕言会去茶馆喝茶,这是我们唯一的机会。修远,你设法引开苏府的守卫;江淼,你趁机潜入书房寻找母蛊;我留在武馆稳住时禾,防止苏慕言中途折返。”
几人迅速定好计划,只待午时行动。柳时禾看着江淼,心里满是担忧:“你一定要小心,若是遇到危险,别硬来。”
江淼笑着揉了揉她的头发:“放心,我不会有事的。等我找到母蛊,我们就能回到从前的日子了。”
午时一到,李修远按照计划,带着几个家丁来到苏府门口,以“商讨生意”为由,将苏府的守卫引到了府外。江淼则趁机翻墙进入苏府,悄悄摸向书房。
书房里静悄悄的,江淼屏住呼吸,仔细翻找着——书架、抽屉、案台……每一个角落都不放过。就在他快要放弃时,指尖忽然触到书架最上层的一个暗格,打开一看,里面赫然放着一只黑色瓷瓶,与沈琉璃描述的“母蛊容器”一模一样!
江淼心中一喜,刚要拿起瓷瓶,身后忽然传来苏慕言的声音:“江兄,你在我书房里,找什么呢?”
江淼浑身一僵,缓缓转过身,只见苏慕言站在门口,手里握着一把长剑,眼底满是阴鸷的笑意:“我还以为你会一直当个缩头乌龟,没想到你竟然敢来偷母蛊。看来,你已经知道时禾中蛊的事了?”
江淼握紧瓷瓶,后退一步,神色警惕:“苏慕言,你用阴毒手段算计时禾,毁我夫妻感情,今日我定要毁了这母蛊,让你再也无法害人!”
“毁了母蛊?”苏慕言冷笑一声,持剑上前,“你以为你能走得掉吗?时禾是我的,谁也别想抢走!就算没有母蛊,我也有办法让她留在我身边!”
剑光一闪,苏慕言径直朝江淼刺来。江淼虽没了功力,却也练就了一身灵活的身法,他侧身避开,抱着瓷瓶就往门口跑。可苏慕言的剑快如闪电,眼看就要刺中江淼的后背,就在这时,门外忽然传来李修远的声音:“苏慕言,休得伤人!”
苏慕言一愣,转头看去,只见李修远带着家丁冲了进来。江淼趁机推开房门,快步跑了出去。苏慕言见状,气得咬牙切齿,却也不敢久留,只能眼睁睁看着江淼逃走。
江淼拿着瓷瓶,一路狂奔回武馆。刚冲进庭院,就见沈琉璃与柳时禾正焦急地等着他。他举起瓷瓶,笑着说道:“母蛊找到了!我们终于可以解蛊了!”
柳时禾看着那只黑色瓷瓶,泪水瞬间夺眶而出。沈琉璃接过瓷瓶,打开一看,里面果然藏着一只通体乌黑的蛊虫。她立刻拿出准备好的雄黄与艾草,将蛊虫放在火上熏烤,片刻后,蛊虫便没了动静。
“好了,母蛊已除,只要再给时禾施一次针,她体内的蛊毒就能彻底清除了。”沈琉璃松了口气,脸上露出欣慰的笑容。
江淼走到柳时禾身边,轻轻抱住她:“时禾,都过去了,以后再也不会有人能分开我们了。”
柳时禾靠在他怀里,泪水浸湿了他的衣襟,却笑着说道:“嗯,以后我们再也不分开了。”
阳光洒在武馆的庭院里,温暖而明亮。苏慕言的阴谋被彻底粉碎,柳时禾的蛊毒也成功解除,江淼与柳时禾紧紧相拥,仿佛要将这几日失去的时光,都一一补回来。而远处的苏府里,苏慕言看着空荡荡的暗格,眼底满是不甘与愤怒,却也深知,自己再也无法介入江淼与柳时禾的生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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