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消防车的红蓝光芒在楼下的空地上闪烁，将惊魂未定的一家人和围观的邻居脸庞映照得忽明忽暗。
刺鼻的焦糊味依旧弥漫在空气中。
几个穿着厚重防火服的消防员动作迅速地从单元门里鱼贯而出。
“明火已经扑灭，主要烧毁了灶台、抽油烟机和部分橱柜，烟雾比较大，楼上楼下都有波及，但主体结构安全。”
一个队长模样的消防员摘下面罩，脸上带着烟熏的痕迹，向李国栋和随后赶到的社区民警说明情况。
他声音沉稳，带着职业性的冷静。
“初步判断，起火点就在燃气灶区域。”
李国栋疲惫地点点头，目光扫过被消防水淋得湿透、一片狼藉的客厅和厨房门口，心中一片冰凉。
这个“家”，从里到外都透着腐朽和危险的气息。
“起火原因呢？”
民警拿着记录本，严肃地问。
周围瞬间安静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消防队长身上。
李妍紧紧抓着父亲的手臂，陈小雨则低着头，盯着自己的脚尖。
林晓梅扶着张淑芬，后者依旧维持着那种近乎抽离的平静。
李国栋的父亲坐在花坛边，还在不住地咳嗽。
队长沉吟了一下，目光锐利地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
“我们在现场勘查时，发现一个关键情况。”
他顿了一顿，声音清晰地传到每个人耳中，
“燃气灶的点火开关处于开启状态，但旋钮并未拧到点火位置。这意味着，在起火前，有大量燃气正在泄漏，充满了整个灶台下方和部分厨房空间。”
人群中发出一阵压抑的惊呼。
燃气泄漏！
这比单纯的失火更让人后怕！
队长继续道：
“我们在燃气灶的主阀门调节旋钮上，提取到一枚非常清晰的指纹。”
他看向旁边一个拿着物证袋的队员。
队员将袋子举起，里面是一个小小的透明胶片，在消防车的灯光下，可以清晰看到上面拓印下来的完整指纹纹路。
“这枚指纹的位置很关键，就在那个控制燃气流量大小的旋钮上。正常情况下，这个旋钮很少会去动。”
队长的目光变得更具压迫感，缓缓扫视着李国栋一家，
“我们进行了初步的现场比对。”
他的目光最终落在了那个一直低着头、单薄的身影上。
“陈小雨，”
队长的声音不高，却像重锤敲在每个人的心上，
“这枚指纹，属于你。”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
所有的目光，惊愕的、怀疑的、愤怒的、难以置信的，瞬间全部聚焦在陈小雨身上！
李国栋猛地看向她，瞳孔骤缩。
李妍倒吸一口冷气，下意识地松开了抓着父亲的手，后退了半步。
林晓梅失声叫道：
“不可能！小雨！你……”
张淑芬浑浊的眼珠似乎微微转动了一下，看向小雨，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
陈小雨的身体剧烈地颤抖了一下。
她慢慢地、极其缓慢地抬起头。
惨白的小脸在闪烁的红蓝光下毫无血色，嘴唇被咬得发白，甚至渗出了一丝血痕。
那双总是带着复杂情绪的眼睛里，此刻只剩下浓得化不开的绝望和一种……
近乎解脱的疲惫。
她没有看消防员，没有看民警，目光空洞地越过众人，投向远处无边无际的黑暗夜空。
“小雨！说话！是不是你干的？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林晓梅冲上前，抓住小雨的肩膀用力摇晃，声音尖利刺耳，带着哭腔，更多的是恐惧和一种急于撇清的慌乱。
陈小雨被摇得身体晃动，像一片风中的落叶。
她依旧沉默着，只是眼泪毫无征兆地、大颗大颗地滚落下来，划过她冰冷的脸颊，砸在湿漉漉的地面上。
“说话啊！你这孩子！你要害死我们全家吗？！”
林晓梅的指甲几乎要嵌进小雨单薄的肩膀里。
“放开她！”
李国栋低吼一声，上前一步，用力分开了林晓梅的手。
他看着陈小雨那双空洞流泪的眼睛，心脏像被一只冰冷的手攥紧，疼痛中夹杂着巨大的困惑和一丝寒意。
“小雨……”
他的声音嘶哑得厉害，
“告诉叔叔……到底怎么回事？那个阀门……是你动的吗？”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
消防车顶灯刺目的光芒无声地旋转。
邻居们的窃窃私语如同背景噪音。
空气沉重得让人无法呼吸。
终于，陈小雨的嘴唇极其轻微地翕动了一下。
她没有看任何人，目光依旧投向虚无的黑暗，用一种沙哑得仿佛砂纸摩擦、耗尽所有力气的声音，艰难地挤出几个字：
“她……想害死所有人……”
声音微弱，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的耳中。
“……包括她自己。”
说完，她像是耗尽了最后一丝力气，身体软软地向后倒去。
李国栋眼疾手快一把扶住她，入手一片冰凉。
少女在他臂弯里紧闭双眼，彻底昏厥过去。
“小雨！”
李国栋惊呼。
林晓梅扑上来：
“我的女儿啊！她胡说的！她吓坏了！胡说的！”
她试图从李国栋怀里抢过小雨。
李国栋却紧紧抱着怀中轻飘飘、冰凉的身体，猛地抬头，目光如炬，越过惊慌失措的林晓梅，死死盯在自始至终都异常平静的张淑芬脸上！
她？她是谁？
指向，不言而喻。
张淑芬浑浊的目光迎上李国栋的视线，嘴角似乎极其细微地向上牵动了一下，露出一个难以言喻的、令人毛骨悚然的弧度，随即又恢复了那副麻木空洞的模样。
夜风吹动她花白的鬓发，在闪烁的警灯下，她像一尊伫立在废墟边缘的、冰冷的石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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消防车和警车的声音渐渐远去，留下满地狼藉和一屋子挥之不去的焦糊与绝望的气息。
后半夜的寒意渗入骨髓。
陈小雨被救护车送往医院，初步诊断为情绪过度激动导致的晕厥和吸入少量烟尘，需要留院观察。
李国栋坚持跟着去了医院，处理完手续，确认小雨暂无大碍只是昏睡后，才拖着灌了铅般的双腿回到那个如同被飓风扫过的“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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