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停了,战场上的尘埃缓缓落地。
玄阳仍立在原地,青衫未动,拂尘垂于身侧。方才那一按,不止封住了敌人的后手,也压下了天地间最后一丝躁动。他闭目片刻,感知着脚下大地的脉动——紊乱的地气尚未平息,九处地眼仍有滞塞,若不及时疏导,这片土地将多年无法耕种,百姓无以为生。
他缓缓屈膝,盘坐于焦土之上,将通天箓轻轻覆于地面。箓文微亮,如根须般探入地层深处。太极轮转之理随其意念流转,引导残存灵气逆向回旋,疏通断裂的地脉节点。这过程缓慢而细致,不容半点急躁,如同抚平一道深埋于山骨中的裂痕。
一炷香后,第一缕清气自东南地眼升腾而出,带着湿润泥土的气息。玄阳睁开眼,指尖轻点虚空,在空中画出一道符纹。那符不落纸墨,却随着他的手势沉入地下,化作无形阵基。紧接着,他又连画八道,每一笔都对应一处关键地眼。九符成列,隐隐构成环形格局,开始自行吸纳天地余息,循环往复。
远处,几名伤者躺在临时搭起的草棚下,脸色灰暗,经络中残留的煞气仍在侵蚀生机。玄阳起身,缓步走入营地。他未开口,只将拂尘轻轻扫过几人背部要穴。银毫所触之处,隐有淡光流转,像是夜雾中悄然融化的霜。一名少年原本紧皱的眉头渐渐舒展,呼吸变得平稳。
旁边的老妇人睁眼望着他,嘴唇微动,似想说话,却又不敢。她记得大战时那天际裂开的金光,也记得那一道无声扩散的青白波纹。她曾听人说,那是裁决命运的一击,能让人连魂魄都消失不见。
玄阳没有停留,转身走出营地,行至村口那块石碑前。这块碑本是为纪念春耕所立,如今已被战火熏黑一角。他在碑面轻轻一抹,留下一道极简的纹路——无名无相,只蕴安宁之意。随后便离去,不再回头。
三日后,有孩童追逐嬉戏,无意间手掌贴上石碑。刹那间,心头烦闷尽消,笑得更加清朗。老人拄杖路过,倚碑歇息,竟睡了半个时辰,醒来精神焕发。消息悄然传开,人们开始主动靠近这块碑,有人甚至带来香火供奉。
玄阳站在高台边缘,远远看着这一切。他知道,真正的重建不在地脉修复,而在人心归安。
当夜,他召来仓颉。两人并肩立于旧讲坛之上,下方村落灯火零星,炊烟袅袅升起。
“此前万民共谱,已见符意自发。”玄阳开口,声音不高,却清晰可闻,“但信念散乱,易起易灭。需有依托,方可长久。”
仓颉点头:“弟子也在思索此事。若能有几式人人可学、处处可用的符形,或许能让符道真正落地。”
玄阳抬手,在虚空中缓缓划出三笔。
第一式,横平竖直,末端微顿——“安”。
第二式,左右相合,中间留空——“和”。
第三式,上承雨露,下扎根壤——“生”。
三符皆极简,无繁复勾连,亦无玄奥结构,却是百姓日日所求、心之所系。它们不是神谕,也不是法咒,而是愿望的具象。
“不必强求一致。”玄阳道,“愿写‘安’者,可加屋檐;愿写‘和’者,可添禾穗;只要心意真诚,形变无妨。”
仓颉凝视良久,忽然明白:这不是授符,是放权。从此以后,符不再是高台之上的圣物,而是灶台边、田埂上、门楣间的日常言语。
次日清晨,第一批木牍被送往各村。每块刻有三符原型,并附一行小字:“诚心执笔,即符生效。”村中识字之人领回后,当即召集邻里讲解。有老农颤巍巍接过笔,在纸上临摹“生”字,刚落下最后一笔,窗外枯枝竟微微泛青;有妇人将“安”字贴于床头,整夜再无噩梦惊扰。
更令人意外的是,一些从未习符的孩童,凭着记忆随手涂画,竟也能引动微光。那光虽弱,却真实存在,像初春河面浮起的第一片冰裂。
玄阳行至一处新建的学堂外,见几个孩子围坐一圈,用炭条在地上描摹“和”字。其中一个写歪了,旁边的孩子笑着帮他改。他们不懂什么大道法则,也不知符文起源,只是觉得这样写,心里踏实。
他驻足片刻,未惊动任何人。
回到高台时,仓颉已在等候,手中握着一块新制的木牍,上面是他亲手誊写的三符样本。
“师尊,”仓颉低声问,“接下来,是否该整理更多常用之符?比如‘医’‘耕’‘渔’?”
玄阳望向远方。炊烟比昨日多了几缕,田间已有农夫扶犁试耕,村口石碑前坐着两位老人,正教孙儿描红。
“不急。”他说,“先让这三个字扎下根。等他们自己想写出第四个字时,才是符道真正活了。”
仓颉默然,低头看着手中的木牍。阳光照在符纹上,映出淡淡的影。他忽然觉得,这些线条不只是记号,更像是种子——一旦落在人心,便会自己生长。
暮色渐浓,一群少年从学堂出来,手里举着刚画好的符纸,兴冲冲跑向家中。其中一人不慎跌倒,符纸脱手飞出,飘落在泥地上。他急忙爬起捡起,吹去灰尘,却发现那“安”字边缘已被泥土沾染,形状略有变形。
他犹豫了一下,还是将符贴在了门框上。
片刻后,屋内传来母亲的声音:“奇怪,屋里怎么突然暖和了?”
少年愣住,低头看着自己的手。
玄阳站在不远处,目光落在那扇重新贴上符纸的门扉。
风吹过,拂动了他的衣角。
那扇门轻轻晃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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