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德感觉自己快成地府专用垃圾桶了，还是厨余垃圾、有害垃圾混装的那种。
调解室的破门板根本挡不住外面汹涌的怨气和里面更加汹涌的争吵声。他坐在那张硌屁股的黑木桌子后面，面前是唾沫横飞（如果鬼有唾沫的话）的投诉双方，耳边是三百六十度环绕立体声的鬼哭狼嚎、据理力争、胡搅蛮缠。
“牛顾问！您给评评理！”
“放屁！明明是你先动的手！”
“胡说！是你先骂的街！”
“都闭嘴！听我说！”
“我先说的！”
牛德的脑袋嗡嗡作响，比被一百只蜜蜂围攻还吵。他感觉自己那点可怜的脑浆子，都快被吵得从耳朵眼里流出来了。手里的【彼岸花露水】小玉瓶已经见了底，可提神效果也抵不过这魔音灌耳。
“造孽啊…真是造孽…”他第N次在心里哀嚎，“这特么比听鸿钧老祖讲道还折磨人！早知道当初就该让共工一头撞死我算了！”
就在他琢磨着是不是该假装突发恶疾晕倒逃避现实的时候——
“砰！！”
调解室那本就摇摇欲坠的破门，猛地被人从外面一脚踹开！碎木屑四溅！
巨大的声响瞬间压过了所有的争吵，整个调解室陡然一静。
所有鬼（和牛）的目光齐刷刷地投向门口。
只见一个身材高大、魂体凝实无比、浑身散发着浓烈凶煞之气和冲天怨念的鬼魂，正堵在门口。他面目狰狞，眼冒凶光，一看生前就不是什么善茬，估计是个厉害的大妖或者大巫。他身后还跟着一群同样怨气冲冲的小弟，一个个摩拳擦掌，来者不善。
“吵什么吵！都他妈给老子滚开！”那刺头鬼魂声如洪钟，震得屋顶灰尘簌簌往下掉。
调解室里的其他鬼魂被这气势一吓，顿时噤若寒蝉，下意识地往角落里缩。
牛德心里也是咯噔一下，暗道不好。这主一看就是来找茬的硬点子！他悄悄握紧了手里的黑玉令牌，随时准备…喊救命？
那刺头鬼魂凶戾的目光在室内扫了一圈，最后死死盯住了坐在主位、一看就是管事的牛德。
“你！就是那个什么狗屁牛顾问？！”刺头鬼魂大步流星地走过来，一巴掌拍在牛德的桌子上，拍的桌子猛地一跳，上面的玉简哗啦掉了一地。
牛德被震得差点从椅子上弹起来，心脏砰砰狂跳：“正…正是在下…这位好汉，有何见教？咱们…咱们可以按流程来，先登记一下投诉事由…”
“投诉你奶奶个腿儿！”刺头鬼魂直接打断他，唾沫星子都快喷到牛德脸上，“老子就是来投诉你这狗屁规矩的！什么狗屁加急通道！黑！太他妈黑了！老子生前攒那点家当容易吗？死了一遭，还得被你们这帮地府的蛀虫再扒一层皮？凭什么交钱就能插队？还有没有天理了！”
他越说越激动，身上的煞气几乎凝成实质，压迫感十足。身后的小弟们也跟着起哄：
“就是！不公平！”
“砸了这个黑店！”
“让这牛妖给个说法！”
眼看群情激愤，场面就要失控。原本在门口看热闹的几个鬼差，见状更是缩着脖子不敢上前。这刺头鬼魂一看就不好惹，煞气重的都快赶上厉鬼了，谁愿意触这个霉头？
牛德吓得腿肚子都快转筋了。讲道理？跟这主能讲通道理吗？动用令牌权限镇压？万一这刺头鬼魂生前有什么大来头，或者干脆就是个滚刀肉，不怕地府惩罚怎么办？到时候打起来，吃亏的肯定是他这细皮嫩肉的小牛啊！
跑？对！跑！【阴阳遁】！牛德下意识就想催动神通溜之大吉。
但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他眼角的余光瞥见了自己因为刚才桌子震动，从怀里掉出来的两样东西——那张皱巴巴、泛着黄、看起来极其不靠谱的【生死簿草稿纸】，和那根秃了吧唧、写着写着就会自己出错别字的【判官笔的笔毛】！
一个极其大胆（或者说被逼急眼了）的念头，如同闪电般划过牛德的脑海！
赌一把！
说时迟那时快，就在那刺头鬼魂不耐烦地伸手似乎要揪他脖领子的瞬间，牛德猛地深吸一口气，压下所有恐惧，脸上瞬间切换出一副宝相庄严、高深莫测（实则心虚得一批）的表情！
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把抓起桌上的草稿纸和笔毛，身体向后微微一仰，避开对方的爪子，同时用尽平生最大的演技，发出一声低沉而威严的冷哼：
“哼！大胆孽障！安敢在此撒野！”
这一嗓子，中气十足，还夹杂了一丝他刚练成的【阴阳遁】神通之力，听起来还真有几分唬人的气势，居然把气势汹汹的刺头鬼魂和那群小弟都震得愣了一下。
趁对方愣神的功夫，牛德左手高高举起那张破草稿纸，右手握着判官笔毛，以指代笔，在那草稿纸上奋笔疾书（同时疯狂催动法力激活草稿纸自带的“生死簿投影”特效和笔毛的“错别字法则”）！
只见那原本平平无奇的草稿纸上，骤然爆发出无比浓郁、无比逼真的幽暗光芒！一道虚幻无比、但却散发着至高无上、执掌生死轮回恐怖气息的“生死簿”投影，猛地从草稿纸上腾起，虽然边缘还有些闪烁扭曲，但那气息做不得假！同时，牛德手指划过的地方，一个个扭曲、古怪、甚至带有错别字的大道神文凭空显现，散发出“判定”、“削夺”的法则波动！
“无知蠢货！尔之姓名、跟脚、罪孽，吾已洞察！”牛德的声音带着一种冰冷的、仿佛来自九幽深处的寒意（其实是吓的），“再敢放肆咆哮公堂，冲击地府命官！吾即刻便在真·生死簿上，削尽尔之阴寿！打入十八层地狱最底层VIp包厢，永世不得超生！尔可敢一试？！”
他瞪圆了牛眼，死死盯着那刺头鬼魂，努力让自己的眼神看起来杀气腾腾（其实是在拼命掩饰快要尿裤子的恐惧）。
整个调解室，瞬间鸦雀无声，落针可闻！
所有鬼魂，包括那刺头鬼和他身后的小弟，全都傻眼了！
他们目瞪口呆地看着牛德手中那散发着恐怖轮回气息的“生死簿”投影（虽然细看好像有点糊），看着那扭曲跳动的判罚文字（虽然好像有错别字），再感受着那做不得假的、仿佛能决定他们最终命运的法则波动…
最后，再看看牛德那“高深莫测”、“杀伐果断”（实则外强中干）的表情…
结合之前关于这位“牛顾问”的各种传说——忽悠祖巫、戏弄魔祖、制定KpI折磨鬼、深受平心娘娘“重用”（或许是吧）…
一股彻骨的寒意，瞬间从所有鬼魂的脚底板（如果他们有的话）直冲天灵盖！
那刺头鬼魂脸上的凶悍表情彻底凝固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极致的恐惧和难以置信！他以为牛德只是个小丑般的弄臣，没想到…没想到这家伙居然真有权限在生死簿上动手脚？！哪怕只是削阴寿，那也是他绝对承受不起的啊！十八层地狱VIp包厢？永世不得超生？这惩罚太狠了！
他再横，也不敢拿自己的最终归宿开玩笑啊！
“你…你…”刺头鬼魂指着牛德，手指都在哆嗦，声音发颤，“你当真…敢…”
“嗯——？！”牛德眼睛瞪得更大，鼻腔里发出威胁的升调，手里的“生死簿”投影光芒又盛了三分，笔毛作势就要狠狠划下去！
“别！别划！！”刺头鬼魂吓得魂体一颤，猛地后退好几步，差点撞倒自己的小弟，“算…算你狠！牛、牛顾问！你…你牛逼！”
他撂下这句色厉内荏的狠话，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再也不敢多看那“生死簿”投影一眼，带着一群同样吓破胆的小弟，灰溜溜地、连滚带爬地冲出了调解室，瞬间跑得没影了。
死寂。
调解室里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剩下的鬼魂和角落里的鬼差们，都用一种混合着恐惧、敬畏、不可思议的眼神看着牛德，以及他手中那渐渐黯淡下去的“生死簿”投影。
牛德：“……”
他保持着那个威严的姿势，足足三息没敢动。直到确认那刺头真的跑了，他才猛地松了一口气，整个人像是被抽掉了骨头一样，“噗通”一声瘫坐回椅子上，后背的道袍彻底湿透。
“呼…呼…吓、吓死老子了…”他小声嘀咕，手还在微微发抖。看着桌上那恢复成破草稿纸和秃笔毛模样的两件“神器”，第一次觉得它们如此顺眼，如此可爱！
“宝贝！真是好宝贝啊！回头一定给你们多烧点香火…”牛德爱不释手地摸着草稿纸，心里后怕不已。这要是没唬住，今天可就真交代在这儿了。
经此一吓，调解室里剩下的鬼魂也老实了，一个个鹌鹑似的，不敢再大声喧哗。牛德趁机草草处理了剩下的几个投诉，连哄带吓，总算把这天的破事给了结了。
打发走所有鬼，牛德瘫在椅子上，看着空荡荡（一片狼藉）的调解室，心有余悸，但更多的是一种劫后余生的庆幸，以及…一丝灵光。
“看来…恶名也有恶名的好处啊…”他摸着下巴，眼神闪烁，“这帮家伙，欺软怕硬…以后是不是可以…”
一个狐假虎威、专业忽悠的计划雏形，开始在他心里慢慢形成。
休息够了，牛德爬起来，拿出玉简，开始编写工作报告。这事儿必须得跟领导汇报啊！重点是突出自己的“临危不乱”、“智勇双全”、“成功处置重大突发事件”、以及“新规运行平稳（虽然有点小摩擦）”、“欢乐值…呃不…魂魄情绪总体稳定向好”！
他充分发挥了前世写ppt汇报的精神，把一场鸡飞狗跳的闹剧，硬是写成了一场在领导英明指导下、自己果断决策、成功化解危机的典型案例。重点描述了“快速通道有效分流（虽然惹了点小怨言）”、“服务理念深入人心（虽然方式有点曲折）”。
写完后，他恭恭敬敬地将玉简呈送到了轮回殿。
这一次，他等得没那么心焦了。毕竟，刚立了“功”不是？
没多久，玉简飞回，同时一道平和的声音传入他元神：“览。牛顾问处置得当，优化亦初见成效。特许汝可为‘远程顾问’，无需常驻地府，定期呈报优化建言即可。地府安稳，系于汝身。”
随着话音落下，牛德手中的黑玉令牌乌光一闪，表面多了一丝玄奥的纹路，似乎开启了某种远程通讯权限。
牛德先是一愣，随即狂喜涌上心头！
远程顾问？！
不用天天蹲在这鬼地方了？！
可以回我的安乐窝了？！
平心娘娘圣明！娘娘千秋万代！
他强压下几乎要咧到耳根子的笑容，努力维持着严肃的表情，朝着轮回殿方向深深一揖：“臣！谨遵娘娘法旨！定当殚精竭虑，为地府事业鞠躬尽瘁，死而后已！（才怪！）”
起身，牛德感觉浑身轻松，地府的阴气似乎都没那么刺骨了。
他一刻也不想多待！立刻收拾东西（其实也没啥可收拾的），跟那些眼神复杂（怨念中带着点敬畏？）的鬼差们打了声招呼（主要是炫耀一下新权限），然后毫不犹豫地发动了【阴阳遁】！
只见他身上黑白二气流转，身形变得模糊，下一刻，便化作一道骚气无比、半黑半白的流光，嗖地一下窜出地府，划破幽冥界的天空，朝着遥远的人间界、他那心心念念的终极地堡方向，头也不回地狂奔而去！
“自由啦！！！”
空中似乎隐约传来他兴奋的嚎叫。
地府众鬼差：“……”
心情复杂.jpg
一路风驰电掣，牛德的心情那叫一个舒畅！就连阴间的风刮在脸上，都感觉是甜的！
“远程顾问？嘿嘿，这个好！以后报表就让【判官笔的笔毛】自动生成（错字就错字吧，反正娘娘大概也不细看），优化建议嘛…嗯…”牛德一边飞，一边已经开始琢磨怎么摸鱼了，“下次就建议搞个‘地府双十一投胎狂欢节’？全场魂魂九八折？充阴德币送投胎加速包？”
想着地府可能因为自己远程指挥而变得更加“精彩”，牛德发出了猥琐而快乐的笑声。
他的地府社畜生涯，总算暂时告一段落。至于以后远程会搞出什么幺蛾子…
那就是以后的故事了。
至少现在，他牛真人，自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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