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时砚拿着那个崭新的打火机回来时，电梯门打开的瞬间，映入眼帘的景象让他浑身的血液几乎瞬间凝固。
纪川没有像往常一样缩在被子里，也没有在有限的空间里焦躁地踱步。
他就那样直挺挺地坐在床沿，背对着门口的方向，双手紧握着连接在手腕上的冰冷锁链，以一种极其决绝、极其专业的绞杀姿态，将铁链死死勒在自己的脖颈上！
银白色的发丝凌乱地贴在额角，他整个身体因为用力而绷紧、颤抖，脖颈上已经勒出了刺目的红痕，甚至隐隐透出青紫。
商时砚的脚步顿住了。
反常地，他没有像过去无数次那样，惊慌失措地冲上去阻止。
一股巨大的、冰冷的疲惫和某种早已预见的绝望，如同寒潮般瞬间席卷了他。
他只是按着之前的步伐速度，一步一步，平静地走到床边。
他伸出手，轻而易举地就抓住了纪川紧勒锁链的右手腕——那只本就伤痕累累的手腕。他甚至没有用太大的力气，只是轻轻一扯。
“嘶啦——”
缠绕的锁链瞬间松开，无力地垂落下来。
纪川的右手伤口完全崩裂了！
殷红的鲜血顺着苍白的手腕汹涌而出，迅速浸透了刚刚更换不久的雪白绷带，晕开一片刺目的、粘稠的深红，滴滴答答地落在浅色的床单上，如同盛开的绝望之花。
他现在的情况……虚弱得连杀死自己都做不到。
右手无法发力，刚才的挣扎只是徒劳地在脖颈上留下了一道道触目惊心的擦伤和淤痕。
商时砚半跪在床边，看着纪川那双涣散的、毫无焦距的灰蓝色眼睛。
这些激烈的自毁行为，显然并非他此刻清醒意识主导的。
他的意识或许还沉溺在那些痛苦绝望的思绪、汹涌的情绪或者更早的、被强行唤醒的残酷回忆里，无法自拔。
商时砚无法分辨纪川此刻是处于那混乱的“清醒”状态，还是已经陷入了波长转换造成的无意识癫狂。
但无论是哪一种，都糟透了！
糟到他感觉自己的心脏被一只无形的手捏碎，每一次呼吸都带着血腥味。
他颤抖着，从口袋里掏出那包纪川之前翻出来的茶烟，抽出一根，笨拙地塞进纪川毫无血色的唇间。
然后，他用那个新买的、冰凉的金属打火机，“啪”地一声点燃火苗，凑近烟头。
橙黄色的火苗舔舐着烟丝，发出细微的燃烧声，一缕青烟袅袅升起。
然而，那根点燃的烟，却直接从纪川微张的、毫无知觉的唇间滑落出来。
商时砚手忙脚乱地用手接住滚烫的烟头，指尖被烫得下意识一缩。他看着掌心那根燃烧的烟，又看看眼前这个眼神空洞、仿佛灵魂已经飘离躯壳的爱人，一直的强撑终于彻底崩溃。
滚烫的泪水毫无预兆地冲出眼眶，无声无息地滑过他的脸颊。
他哽咽着，用力摇晃纪川的肩膀，拍打他冰凉的脸颊，试图唤回一丝神志：
“K先生！醒醒！你看着我！”
“你不是要抽烟吗？我给你买打火机回来了！你看！你看啊！”
“你醒醒……我什么都告诉你……好不好？我不瞒你了……我根本瞒不住你……”
纪川的身体随着他的摇晃而晃动，像一具没有灵魂的木偶。
没有挣扎，没有回应，甚至连一丝本能的抗拒都没有。
那双灰蓝色的眼睛依旧空洞地望着虚空，仿佛穿透了商时砚，穿透了这间地下室，落在了某个遥远的、只有他自己能看到的炼狱。
商时砚感觉自己也快要疯了。
他最恐惧、最不愿意面对的情况，还是发生了。
纪川太聪明了，他瞬间就拼凑出了那血淋淋的真相。他甚至……连恨都不愿意恨自己了，就要这样决绝地结束掉自己的生命！
商时砚宁愿他跳起来杀了他！用最残忍的方式！也好过这样无声无息地自我毁灭！
巨大的无力感和绝望感如同海啸般将他吞没。商时砚猛地松开手，任由纪川无力地向后倒回床上。
他受不了了。
他想，如果他真的决意如此……
那他也没办法了。
只能这样了。
那就……把他想对他做的、那些压抑在心底最深处、最卑劣最渴望的事情，都做了吧。
然后，杀了他。
再杀了他自己。
两个人一起下地狱，做一对纠缠不休的怨侣！
死了，谁也别放过谁！
商时砚的眼神变得空洞而疯狂。
他不再看床上的人，而是颤抖着从烟盒里又抖出一根烟，叼在自己嘴里。
这是他人生第一次抽烟。
他学着纪川的样子，用那个崭新的打火机点燃。
辛辣的烟雾猛地冲入喉咙，呛得他剧烈咳嗽起来，眼泪横流，狼狈不堪。但他不管不顾，狠狠抽了一大口，任由那灼烧感刺痛他的肺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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纪川的意识还在那片混沌痛苦、光怪陆离的记忆深渊里沉沉浮浮。外界的声音像是隔着厚重的海水，模糊不清，无法接收，也无法思考。
大脑深处那个名为“终止程序”的冰冷指令似乎在顽固地运行。
身上的伤口在尖锐地疼痛，混乱的感官信息像无数根针扎进神经……
也许……他真的有病吧？就算没有组织这档子破事，早晚也会崩溃……
早该去治了……
这个念头没来得及完整浮现，就被一种强烈的感官刺激打断！
一个温热的、带着烟草气息的柔软物体，毫无预兆地、粗暴地贴上了他冰冷的唇！
紧接着，一股带着奇异茶叶清香的、灼热辛辣的烟雾，被强硬地渡了进来！
纪川下意识地想要避开，想要抗拒这突如其来的入侵。但一只冰冷而有力的手猛地扣住了他的后脑勺，将他死死固定住！
那些滚烫的烟雾不容拒绝地涌入他的口腔、喉咙，直冲进肺里，在里面翻腾、灼烧！
这股强烈的、带着侵略性的刺激，像一道撕裂黑暗的闪电！瞬间刺穿了那层厚重的、隔绝意识的迷雾！
纪川涣散的瞳孔猛地收缩！
灰蓝色的眼眸瞬间聚焦！
他能看清了！
商时砚就坐在床边，一手还死死扣着他的后颈，另一只手夹着一根燃烧的烟。
烟雾缭绕中，商时砚那张俊美却写满疯狂和绝望的脸近在咫尺。
商时砚见他眼神聚焦，立刻分开一点距离，然后对着纪川的脸，毫无预兆地、将最后一口浓烈的烟雾直接吐在了他脸上！
“咳咳！” 纪川猝不及防，被呛得剧烈咳嗽起来，生理性的泪水瞬间涌出。
他有些震惊地、带着劫后余生的茫然看着商时砚。
商时砚扯出一个似笑非笑、比哭还难看的表情，声音沙哑得厉害：
“醒了？”
“还要抽一口吗？”
他看着纪川脸上终于恢复的、带着震惊和茫然的生动表情，心底那点微弱的、名为“庆幸”的火苗还没来得及升起——
就看见纪川猛地扑了过来！
不是拥抱，不是攻击，而是急切地在他身上摸索！双手飞快地探入他敞开的西装内袋，甚至去摸他绑在腰侧的枪套位置！
纪川的声音带着一种急切和命令：
“你枪呢？！”
“……”
商时砚脑子里那根本就摇摇欲坠、全靠疯狂支撑的弦，在听到这三个字的瞬间——
“啪！”
彻底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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