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屋的木门被少年推开时，一股混着槐花与米粥的暖香扑面而来，瞬间驱散了衣襟上的晨露寒气。林羽注意到门楣上新挂了串风干的槐花枝，穗子垂下来刚好扫过冷轩的肩头，带起阵极淡的草木气息。
“快坐快坐。”少年把藤箱往墙角一放，转身就扎进了厨房，蓝布衫的下摆扫过门槛时，带起片没来得及清扫的槐花瓣，“粥在灶上温着呢，我再炒个槐花鸡蛋，很快就好。”
苏瑶走到桌边坐下，指尖拂过桌面——触感是打磨光滑的老木头，木纹里还嵌着点深褐色的痕迹，像极了小时候她不小心打翻酱油碟留下的印子。桌上摆着三个粗瓷碗，碗沿的豁口都和记忆里的位置分毫不差，其中一个碗底还留着她用指甲刻的小月亮。
“你这屋……”冷轩靠在门框上，目光扫过墙上挂着的旧蓑衣，蓑衣的草绳间卡着片半干的枫叶，“和我们梦里见的一模一样。”
“可不是嘛。”少年的声音从厨房飘出来，混着锅铲碰撞的脆响，“每次你们轮回的时候，我就在这儿照着记忆补屋子，哪块木板松了，哪片瓦漏了，都得跟上，不然等你们真回来了，该说我偷懒啦。”
林羽走到窗边，窗台上摆着盆眼熟的薄荷，叶片上还沾着水珠。窗外的槐花海正随着风轻轻起伏，刚才在矿脉里见过的那只镇脉兽居然蹲在篱笆外，正低头啃着地上的嫩草，听见动静就抬起头，用湿漉漉的眼睛看了他一眼，又乖乖低下头去。
“它怎么跟来了？”林羽回头问。
“前儿在矿脉外捡的，”少年端着个粗瓷盆从厨房出来，盆里是金黄的槐花鸡蛋，油香混着花香漫了满室，“看它老跟着你那把剑转，就知道是认人的，索性带回来做个伴。”他把菜往桌上一放，又转身去端粥锅，“小心烫。”
林羽接过粥碗时，指尖触到碗壁的温度，突然想起很多年前某个雪夜，他发着烧躺在床上，少年也是这样端着粥进来，说“趁热喝，发了汗就好了”。那时候的粥碗，也是这样烫得人指尖发麻，却舍不得撒手。
“尝尝这个。”少年往苏瑶碗里夹了一大筷子鸡蛋，“知道你爱吃嫩的，没炒太老。”
苏瑶咬下一口，鸡蛋的嫩香里裹着槐花的清甜，眼眶突然有点发热。她记得自己只在第一次轮回时随口提过一句“槐花炒鸡蛋要是能嫩点就好了”，没想到他记到了现在。
冷轩捧着粥碗，突然指着少年的手腕：“红绳呢？”
少年低头看了眼空荡荡的手腕，嘿嘿笑了两声：“刚才给钥匙输灵力的时候耗光啦，不过没事——”他从怀里摸出三根红绳，往桌上一放，“新的早准备好了，吃完饭咱仨系上，就当是……正式认门了。”
红绳上还坠着小小的木牌，和之前分的那块一样，只是这次刻的是“家”字，边缘打磨得圆润光滑，显然是被摩挲了很久。
“对了，”林羽舀粥的勺顿了顿，目光落在墙角的藤箱上，“箱子里除了木牌，还有别的吗？”
少年的耳朵尖突然红了，含糊着说：“没、没什么……就是些你们以前落在各个轮回里的东西，我捡着捡着就攒多了。”
冷轩眼疾手快地打开藤箱，里面果然堆着不少零碎：有苏瑶在虚拟世界弄丢的那枚银铃，有林羽断过的半把剑穗，还有他自己小时候被石头磕掉的那颗乳牙，被小心地用油纸包着，上面还写着“冷轩七岁掉的牙，有点丑”。
“你……”冷轩的声音有点哑，拿起那颗乳牙油纸包，指尖微微发颤。
“都得留着啊。”少年挠着头，脸颊泛着红，“万一你们回来的时候，忘了自己以前什么样，看着这些就想起来了。”他往林羽碗里塞了块冰糖，“快吃吧，粥要凉了。”
窗外的镇脉兽突然发出声低低的呜咽，少年探头一看，笑着挥挥手：“没事，让它在外面待着吧，它怕生。”
林羽看着碗里慢慢融化的冰糖，听着苏瑶和少年讨论窗外的花该怎么插，冷轩则拿着那枚银铃，试着轻轻晃了晃——铃声清脆，和记忆里的一模一样。粥香漫过鼻尖，混着槐花香钻进心里，像被什么东西轻轻熨贴过，暖得让人想叹气。
他突然明白，所谓的轮回终点，从来不是某个具体的数字，而是此刻——烫手的粥碗，熟悉的笑脸，还有身边人眼角眉梢那抹踏实的温柔。
少年突然想起什么似的，一拍脑门：“对了！我还藏了坛槐花酒，等晚上凉快点，咱仨就着月光喝两杯？”
“好啊。”林羽应着，看见苏瑶和冷轩眼里都映着灯花，亮得像落了星子。
屋外的槐花还在落，屋内的粥香正漫向更长的时光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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