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天之上,凌霄宝殿深处。玉帝并未因流言四起而显露出丝毫慌乱,他静坐于九龙椅之上,指尖有节奏地敲击着扶手,玄光镜中映照出三界各处纷乱的景象——幽冥血海边缘的激战、天庭内部窃窃私语的仙官、灵山方向的沉默、以及那独立于逆天崖王座之上、气息日益恐怖的黑色身影。
“跳梁小丑,终究是跳梁小丑。”玉帝嘴角噙着一丝冰冷的、仿佛洞悉一切的笑意,“以为散布些流言,挑起些边衅,便能动摇朕的棋局?天真。”
他袖袍轻轻一拂,玄光镜中画面切换,显现出天工部秘炼坊深处的景象。那颗巨大的暗金色心脏虚影跳动得更加有力,表面天道锁链的光芒却显得有些急促。心脏前方,云华天尊的身影依旧模糊,但他手中法诀变幻更快,正引导着更加磅礴的混沌能量注入四周法器。那些法器正在组装的核心部分,隐约呈现出一座微缩的、与昊天塔有几分相似却更加复杂的九重宝塔雏形,塔身缠绕的不再是纯粹的金光,而是金灰交织的诡异光芒。
“归墟之种的成长,需要养料,更需要...压力。”玉帝自语道,“妖猴的蜕变,罗刹女的愤怒,正好化为催生‘混沌昊天塔’的最佳催化剂。待神塔炼成,归墟之种成熟,三者合一...朕便是这三界唯一至高、掌控混沌与秩序的真神!届时,一切叛逆,皆为飞灰。”
他眼中闪烁着近乎狂热的野心。黑悟空的失控与强大,本就在他计算的无数种可能之一,甚至是他所乐见的。越是强大的“容器”和“搅局者”,越能加速他的计划。
“传旨。”他声音平淡地响起,一道模糊的身影立刻跪伏在阴影中。
“令‘巡天监’彻查流言源头,抓几个嚼舌根最凶的,明正典刑,以儆效尤。”
“令‘雷部’、‘斗部’抽调精锐,陈兵南天门,做出随时准备下界征讨逆天盟之势,但无朕亲令,不得妄动。”
“令‘云华’,加快进度,‘种子’需要更多养分。”
一道道指令发出,冷静而精准。玉帝的目的很明确:以雷霆手段暂时压制内部流言(但不必根除,适度的混乱有时也是烟雾弹);以重兵陈列施加外部压力,震慑宵小,同时麻痹对手;最关键的是,加速核心计划的进行!
他不在乎罗刹鬼国死多少鬼兵,也不在乎逆天盟如何嚣张,甚至不在乎杨戬那点小小的怀疑。在他眼中,这一切都不过是最终盛宴前的开胃小菜,是培育那颗“完美果实”必要的肥料。
而此刻,灌江口,真君神殿。
杨戬盘膝坐于静室之内,脸色苍白,气息不稳。强行从归墟之眼脱身,又硬接了混沌神将几击,令他伤得不轻。但他此刻顾不得疗伤,额间天目虽黯淡,却依旧死死盯着面前以神力凝聚出的几幅残破画面——那是他冒死从一名混沌神将破碎战甲中剥离出的记忆碎片。
碎片中,出现了更多秘炼坊的细节,出现了云华天尊模糊的侧影,甚至出现了一幅...太上老君于兜率宫炼丹时,无意间望向天工部方向的、带着一丝忧虑的短暂画面!
“老君...似乎知情,却并未参与?”杨戬心中掀起惊涛骇浪。连超然物外的太上老君都对此事有所察觉,却选择沉默?玉帝的计划,究竟疯狂到了何种地步?
更让他心惊的是,在另一块碎片中,他捕捉到了一闪而过的、关于“祭品”的模糊信息——似乎玉帝的计划,到了最后阶段,需要某种特殊的、蕴含庞大能量的“祭品”来完成最终融合...
会是什么?杨戬不敢深想下去。
黑悟空散布的流言,他也有所耳闻。这手段看似粗劣,却意外地有效,至少让许多原本蒙在鼓里的仙官产生了疑虑,无形中增加了玉帝掌控局面的成本。
“这妖猴...倒也不是全无头脑。”杨戬喃喃道。他与黑悟空是死敌,但此刻,在面对玉帝那深不可测、视众生为棋子的疯狂计划时,他竟产生了一种荒谬的、同病相怜的感觉?他们都是棋子,只是黑悟空是更疯狂、更不可控的那一颗。
他必须做点什么。不能再这样被动地调查下去。
他深吸一口气,强压下伤势,取出一枚特制的、刻有三眼纹路的玉符。这是他与几位镇守一方、同样对天庭现状心存忧虑的远古神只后裔(如镇守北俱芦洲的真武大帝部分化身、四海龙王中的两位)秘密联系的渠道。
他将自己关于混沌实验、归墟之种、以及可能需要“祭品”的推断,尽可能清晰地录入玉符之中,然后毫不犹豫地将其捏碎!
玉符化作一道极其隐晦的流光,瞬间穿透虚空,消失不见。
这是一步险棋。一旦被玉帝察觉,便是万劫不复。但他别无选择。他需要盟友,需要更多力量来阻止可能发生的、席卷三界的真正浩劫。
做完这一切,他立刻开始全力疗伤。他知道,风暴即将升级,他必须尽快恢复实力,才能应对接下来的一切。
而与此同时,灵山藏经阁内。
唐僧面前的案几上,堆满了古老的贝叶经卷。他双目布满血丝,神情却异常专注。经过不眠不休的推演与感应,他凭借十世修行的慧根以及与悟空那丝微妙的师徒因果,终于从那枚奇异碎片和紫霞带来的信息中,拼凑出了一个更加惊人的推测!
“不是制造武器...不是控制混沌...”他声音颤抖,带着无比的震惊与悲悯,“佛祖...您是想...‘替代’它?!”
他的推测指向一个可怕的方向:如来佛祖可能预见到了某种超越寻常混沌的、更本源的“大寂灭”或“大轮回”的到来,那并非人力所能抵挡。于是他兵行险着,试图以自身佛血为引,以悟空的不灭灵明为基,以五行山下封印的混沌之源为材,人为催生出一个可控的、拥有自主意识的“新混沌本源”!
这个“新本源”若能成功,或许能在真正的“大寂灭”到来时,以其之力对抗,甚至成为新的世界根基?而悟空(现在的黑悟空),就是这个计划的核心载体!
但这计划太过疯狂,成功率极低,且对悟空而言极其残酷!这也就解释了为何如来之后便长期闭关,或许是因为此举消耗太大,或许是在规避某种反噬...
这个推测让唐僧浑身发冷。若果真如此,那所有的苦难、所有的冲突,背后竟然隐藏着如此宏大而残酷的救世(或者说创世)意图?
他必须立刻将这个消息告诉观音菩萨!告诉灵山诸位尊者!
然而,当他急切地起身,想要冲出藏经阁时,却被无声无息出现在门口的迦叶尊者挡住了去路。
“金蝉子,”迦叶尊者的面容隐藏在阴影中,声音一如既往的平静,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意味,“你要去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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