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妄海的雾气不知何时散去了，海面恢复了最初的平静，只是那平静之下，仿佛藏着无数翻涌的暗流。景遥站在船头，将装有名单的卷轴贴身藏好，指尖仍能感受到兽皮粗糙的质感，像在时刻提醒她所背负的重量。
“该走了。”夙缨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他已换了件干净的玄色衣袍，脸色虽仍有些苍白，但眼尾的暗紫色纹路已彻底褪去，只是周身那股若有似无的疏离感，比之前淡了许多。
景遥回头，看见他手中握着船桨，目光落在远方的海平面上。经过昨夜的围杀，两人间虽未明说，但那道信任裂痕似乎已悄然弥合了些——至少，他们都清楚，眼下最要紧的是离开无妄海，阻止名单落入墨姬手中。
船刚驶出不远，船尾忽然泛起金色的涟漪。景遥转身，看见第三位守护者的魂灵正站在水面上，他的身影比之前清晰了些，周身萦绕着将散未散的灵光，像是耗尽最后力气也要传递什么。
“守护者大人？”景遥停下船桨，心中微动。
魂灵没有靠近，只是遥遥望着他们，声音穿透水面传来，带着一种跨越千年的郑重：“九枢碎片还差最后一块，在万佛窟。”
他抬手，一道金光射向景遥手中的九枢碎片，碎片瞬间亮起，映出一幅模糊的地图——地图中央是一座悬浮在云海中的石窟，石窟周围刻满了密密麻麻的经文，正是万佛窟的模样。
“那里的守护者，是唯一存活的上古僧人。”魂灵的声音渐渐变得断断续续，“他守着佛窟五千年，见证过神战的始末，也看透了人心的虚妄……”
海水开始泛起涟漪，魂灵的身影在金光中逐渐透明，像是随时会彻底消散。他望着景遥，目光温和却带着深意：“找到他，他会告诉你……‘初心’的真正含义。”
“初心？”景遥皱眉，这个词她听过无数次，神裔族规里总说要坚守初心，可经历了这一切，她忽然有些不懂，所谓的初心，究竟是最初的信念，还是未曾被现实污染的天真？
魂灵没有解释，只是微微颔首，身影化作漫天光点，融入粼粼的波光中。那些光点在海面上盘旋片刻，最终凝聚成一行金色的字迹，随即消散无踪——那行字是：“守心者，方得始终。”
船继续前行，无妄海在身后渐渐缩小，最终消失在地平线尽头。景遥望着手中的九枢碎片，碎片上的地图愈发清晰，万佛窟三个字旁，似乎还刻着一个极小的“佛”字。
“上古僧人？”夙缨的声音打破了沉默，他看着碎片上的地图，若有所思，“传说万佛窟是上古时期佛陀讲经之地，神战后便隐入云海，再无人能寻到踪迹。”
景遥低头，指尖摩挲着碎片边缘：“他说，那位僧人会告诉我们初心的含义。”她顿了顿，看向夙缨，“你说，初心真的能守住吗？就像族长，他当年会不会也曾有过坚守的信念，只是后来……”
夙缨沉默了片刻，忽然抬手，从袖中取出一枚莲子状的玉佩，玉佩上刻着一朵含苞待放的莲花。“我师尊曾说，初心不是一成不变的石头，是会开花的种子。”他将玉佩递给景遥，“会经历风雨，会被虫蛀，但若根还在，总有再开花的一天。”
景遥接过玉佩，冰凉的玉质贴着掌心，竟奇异地安定了心神。她看着玉佩上的莲花，忽然想起母亲临终前的眼神——那里面没有怨恨，只有一种近乎执拗的平静，仿佛无论经历多少污蔑，她心中的某些东西，始终未曾改变。
“万佛窟……”景遥握紧玉佩，抬头望向远方的云海，“不管初心是什么，找到最后一块碎片，总能弄明白的。”
夙缨没有说话，只是重新拿起船桨，用力划向云海深处。船身破开浪花，留下一道长长的水痕，像是在这茫茫天地间，划下了一道追寻答案的轨迹。
无妄海的风波已过，但他们都知道，真正的考验，在万佛窟，在那位见证了千年沧桑的上古僧人身上，更在那句“初心”背后，可能隐藏的、足以颠覆一切的真相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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